命運齒輪  Chapter 16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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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桑德拉和艾米瑞達趕到療養院的時候,本正躺在床上,背靠高聳的床棱,腰下墊著兩個棉織枕頭。艾倫一邊嘻嘻地說笑,一邊兌著顏色詭異的藥劑。
    本的手腕到手窩之間的部分全被白布給緊緊纏住,他的臉透出一陣蒼白,應該是流了不少血。看樣子,傷得不輕。
    艾倫一看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終於來了。”
    艾米瑞達俏麗的眉毛高高地抬起,問道:“怎麼樣了?”
    “艾米,你可要知道,像本這樣的健壯青年,就算是受了傷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地被我照顧。這事啊,還得你們來。”
    卡桑德拉瞄過去,發現本正直直地看著她,兩人視線對了一會兒,他扭頭望向了窗外。
    “就知道你不行。”艾米瑞達不忘嘲弄艾倫一句,掄起袖子,搶過他手裏的玻璃瓶,認真細致地搖兌起來。
    卡桑德拉想到先前她為了躲開艾倫,留下本一個人,心裏有愧。負疚地走到之前艾倫的座位,輕聲輕氣地關心道:“好些了嗎?”
    “好多了。”
    “怎麼會突然受這麼重的傷?”
    本搖頭,似乎很苦惱,“我不清楚,當時我正準備從左邊爬上去,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走到另一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掉了一把匕首,手裏已經都是血了。”
    也就是說,他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受傷的。
    卡桑德拉疑惑,抿唇思索:以她對本的了解,他並不是這麼粗心大意的人。
    “啊”,本吃痛地叫喚,狠狠瞪了一眼艾倫,“把手從我的傷口上拿開。”
    艾倫聳聳肩,“唉,算了,反正她們也來了,我正好回住所歇歇,馱著你走了這麼遠,可把我累的。”
    艾倫咂咂嘴,瞅著本一身壯實的肌肉,嚇得搖了兩下頭。
    “走了,走了。”艾倫有氣無力地嚷嚷,踱到門口,一溜煙就沒了影。
    艾米瑞達也咂咂嘴,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端著兌好的藥劑,送到本麵前,“快把它喝下去,這樣傷口愈合的快。”
    本接過玻璃瓶,拔出瓶塞,仰起頭“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卡桑德拉愣在一旁,看著那瓶紫色的液體被喝得一滴不剩,驚恐地瞪大眼睛。
    在灰色地帶的森林,有一種花,永遠都是骨朵兒的形狀,冬天是淺紫色,到了夏天就成了深紫色。這種花含有劇毒,人隻要一不小心碰到,不過三天,就會因呼吸衰竭喪命。有些膽子特別肥的人,冒險把這種花的汁液提煉出來,混在石灰裏,曬幹後碾成粉末。專門賣給那些膽小又害怕血族的人,宣稱隻要將它們灑在門欄上,吸血鬼就不敢靠近。
    是真是假,卡桑德拉也不知道。市集裏這種粉末售得極貴,巴掌大的一袋就抵得上她三個月的開銷。
    所以她看到本毫不猶豫地,把那瓶紫色藥劑全都喝進肚子裏時,其實十分害怕。鮮豔的東西都是有毒的,這個觀念在她腦海裏根深蒂固。
    艾米瑞達拎起空落落的玻璃瓶,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伏在床的另一頭,看著本受傷無力的模樣,竟忍不住戲弄起他:“平時看起來高高壯壯的,沒想到受了傷也和平常人一樣虛弱啊。”
    本頓了頓,“這次是個意外。”
    “說起來,我和你還有些相似的地方呢。”
    “比如?”
    “我們都不喜歡素食,愛吃肉,都喜歡待在訓練場裏,都覺得艾倫特討厭。”
    本粗黑的眉毛一撇,找不到話接。
    “其實這樣很好,別總像艾倫似的,有事沒事就喜歡取笑人,整天蹦蹦跳跳地在眼前晃來晃去,煩都要煩死了。”
    卡桑德拉就在一旁默默地聽,艾米瑞達會說這樣的話,完全在預料之外。她一直都感覺得出來,艾米瑞達對本有些敬畏。或許是出於尊重,大多數時候她都不會違逆本的意思,隻要他說的,她總是讚同。
    “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卡桑德拉好奇,探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問。
    艾米瑞達掩麵一笑,“我們認識那天,本可出盡了風頭。”
    本沒說話,靠著床棱一動不動。
    “那天啊,陽光很刺眼,我剛到裏蘭沒幾天,路都還認不清。學院甄選又還沒到,尋思著無聊,就摸出來一個人晃悠。哪知道逛著逛著,遇上一座橋。我可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漂亮的石橋,當然激動地想到處摸摸看。一不小心,挎著的包就‘嗖’地落了下去。我當時一慌,整個人都從橋身歪出去半截。”
    “然後呢?”卡桑德拉問。
    “人倒是沒跌下去,可包掛在橋柱上,夠都夠不到。那時我所有的積蓄都放在包裏,要是拿不回來,我第二天就得被旅館趕出去。之後嘛,本他就出現了唄。”艾米瑞達美滋滋地回憶:“他看我滿臉驚慌,還沒聽我說完,就跳了下去,趴在橋上輕輕鬆鬆就拿到了我的挎包。”
    艾米瑞達抖抖肩,“怎麼樣?是不是英雄救美?”
    卡桑德拉點頭,“難怪。”
    “所以啊,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困擾的模樣了。”
    這一點,艾米瑞達說得很對。卡桑德拉讚同地和她一齊望向床棱前那張蒼白的臉,本低咳一聲,慢慢低下了頭。
    “別不好意思,我這不是在卡桑德拉麵前誇你嘛。”
    “說句話唄?”
    “嘿。”
    艾米瑞達“嗬嗬”地笑,一雙手攀上本的膝蓋,“那個時候,我是真心覺得你棒極了!”
    艾米瑞達越說越興奮,卡桑德拉知趣地閉上了嘴,悄悄站起來,捧著水杯默默趟出去。記得進來時,她在拐角處瞟到一個壺,壺口飄著熱氣,裏麵應該裝了熱水。她去給本倒杯熱水,正好留給艾米瑞達和他單獨說話的時間。
    水蒸氣熏著卡桑德拉的眼睛,她朦朦朧朧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身邊停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奧蘭多?!”
    “好巧。”
    他什麼時候竄到這兒的?
    他低笑,抬起手臂在她麵前晃了晃。他的手臂和本一樣,纏了一層厚厚的繃帶,繃帶裏麵綁了兩塊夾板,牢牢地卡在上麵。
    卡桑德拉恍然醒悟,原來是骨折了啊。
    “需要多久才能愈合?”
    “一個月吧”,奧蘭多無所謂地笑笑,“正好我也可以休息休息。”
    在灰色地帶,平常人骨頭折了,得三四個月才能完全複原。那些連滋補品,甚至肉湯都負擔不起的,則需要半年多,或更久。
    “怎麼不去找治愈者幫忙?”
    卡桑德拉覺得,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痊愈的傷痛,與其一直忍受,倒不如脆快地做個了斷。既然學院裏有戴安娜這樣的角色,拜托她幫個忙,不是事半功倍嗎?
    奧蘭多麵不改色地,“治愈者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能那麼輕易就答應幫忙。平時想見她一麵都難,更別說去麻煩她了。”
    自從在格萊屋見過戴安娜以後,卡桑德拉還真就沒再看到過她的身影。無論是莫爾長廳的宣講,還是西亞廣場的展示,她都沒露過臉。
    奧蘭多想通過戴安娜痊愈,還真不太輕易。她悄悄地溜一眼他拎著的藥劑粉末,紅的、紫的、灰的,不禁狠狠一咽。
    “你怎麼會在這兒?”
    “過來看個朋友。”
    “噢?是嗎?在這種地方遇到你,還真稀奇。”
    卡桑德拉尷尬地笑笑:“你受了傷,行動起來應該很不方便吧?”
    奧蘭多幹脆挨過來,直勾勾地看著她,問:“那你想來幫我嗎?”
    卡桑德拉點點頭,“嗯”了一聲,就當她還他人情吧。
    “真心的?”
    “當然是真心的。怎麼說,你之前也在森林裏幫過我兩次,現在這個樣子,我要就這麼走了,不是顯得無情又無義嗎?”
    奧蘭多笑著沒說話,算認可了她的關心。
    卡桑德拉一看自己手裏還端著滿滿的一杯熱水,扭頭望向本在的房間,細聲細氣地說:“你在外頭等我一會兒,我去艾米那邊放下東西就出來。”
    青白的地磚光潔亮麗,隱隱約約透出她腦袋的形狀。卡桑德拉低著頭,猶猶豫豫地走,水杯裏的水輕悠悠地晃。
    艾米瑞達聽到腳步聲,笑嘻嘻地轉向她,“卡桑德拉,回來了。”兩人還保持之前的姿勢,似乎聊得很開心。
    卡桑德拉遞過水杯,虛惶惶地,關心一句:“本,喝點熱水吧。”
    本立刻接過她手裏的杯子,指尖拂過她的手背,有些涼,“謝謝。”
    “我想起,嗯,和…丹尼爾約好了,估計現在得走了。嗯,得走了。”
    本的臉一瞬間布滿失落,卡桑德拉再一次看到他這副神情,懊悔地低下頭,嘴唇囁嚅,飄出兩個字,“抱歉。”
    “沒事”,艾米瑞達沒發現哪有不對,繼續說:“這裏交給我就行了,我一定把本照顧得好好的。”
    “嗯。”
    卡桑德拉不敢看本,擰出個笑容,灰著頭溜了。
    她懊悔,因為每次隻要和奧蘭多有關,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對艾米瑞達他們說謊,可她最疑惑的,是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讓本失落了,她明知她虧欠他人情,卻還兩次三番地戳弄兩人之間的友誼,徒地讓彼此承受尷尬。
    她懊悔,恍恍惚惚地走到門口,奧蘭多已經站在束柱邊。清瘦的身影從陽光裏襯出來,陰影留在他的半張臉上,他一隻手扶著柱子,正望著她。
    “真慢。”
    她小跑著迎上去,替他拎起那袋色彩斑斕的粉末,奧蘭多身上清冷的氣息猛地嗆來,涼得她渾身一抖。
    “我扶你吧。”
    “嗯。”
    “我幫你開門。”
    “好。”
    “你先過去坐,我拿玻璃瓶過來。”
    “行。”
    奧蘭多倒享受起來,開了門緩緩地走到軟長椅上,半靠著。卡桑德拉則一頭鑽進他房間裏,翻了半天,才找到埋在深處的玻璃瓶。瓶口的膠塞還很新,看樣子,他根本沒有動過。
    也就是說,奧蘭多不會調兌藥劑?
    卡桑德拉捏著瓶子狐疑地踱出來,他的房間比她大了近兩倍。采光很好,但光線被黑簾子擋了很大一部分,隻稀落地透進幾束光。光裏還有灰塵浮動,悠悠地彌漫開來。
    “這兒挺大的。”
    卡桑德拉學著奧蘭多,坐上軟長椅。猛地接觸到這麼柔軟的座椅,她驚異得扭了扭腰。果然,學院根據異能等級來劃分住所,像她這樣的E級異能者,根本得不到這種待遇。以此類推,C級、B級、A級,條件應該更好。
    奧蘭多整個人已經完全躺在長椅上,閉著眼,悠悠地回她:“還行。”
    卡桑德拉趁他閉著眼,猛地觀察了一圈房間的構造。屋子很整潔,準確地說,是這裏日常瑣碎的東西很少,簡直和沒住著人一樣。桌上什麼都沒有,臥室的床鋪也鋪得整整齊齊的,像根本沒打開過似的。
    難道奧蘭多睡覺,都是直接躺倒在被子上的?
    “我從不在床上休息,那兒太寬了。”他又知道她在想什麼了,“躺在這椅子上,不是更舒服?”
    話雖如此,不過,如果卡桑德拉有的選,她當然還是會興衝衝地選擇鑽進被褥裏。
    “你不用調兌藥劑,我不想喝那些東西。”奧蘭多睜開眼睛,坐起來,“就讓它慢慢愈合。”
    “可,你不會覺得痛嗎?”
    奧蘭多頓了頓,“啊,是很痛,很痛,忍忍就過了。”
    “要是沒受傷,就好了。”卡桑德拉惋惜地看著他的手臂,要是在上麵留下了疤痕,多難看,與他那張精致俊朗的臉,實在太不相配了。
    “之後的幾天,你也會過來吧?”
    卡桑德拉一懵,沒想到他被伺候得還上癮了,隻好幹癟地“嗯”了一聲。
    “那我可就把這具受傷的身體,放心地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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