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與死 第六十一章:你這樣,會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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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是溫柔的纏綿,是不舍的糾葛。
於京兆,於皇城,錦蘇有太多的不舍,卻不得不舍。
十裏長亭覆蓋在白雪之下,淹沒於洪流之中,卻深刻在錦蘇回憶深處。
這裏是他與瀟淺憂背道而馳的開端,曾經的傷痛在如今回想起來,竟是那般的朦朧模糊,仿佛一場幻夢。
然而,這個地方,對於解紅零來說,卻是一場噩夢。
在這裏,他失去了所有。他的等待、他的期許、他的憧憬,隨著係音的死,化作了泡沫隨風散。
“這些年來,你心中的恨,可有減了些許?”獵獵的寒風將錦蘇的話吹散在空中,他卻很清楚,旁邊的緋衣男子,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話。因為那雙緊緊扣著韁繩的手,在自己話音落下後,明顯鬆動了。
“這話,你不該問我的。”解紅零策馬揚鞭,奔了出去。
錦蘇看著他的身影,眼下是隆冬,那一襲單薄的紅紗一路飛揚而去。他知道,從前的解紅零,已經隨著葬在陰陽湖畔的男子的離去,而被他自己丟了。
他很想問一問,現在行走在這世間的解紅零,到底是誰?
但,這個問題,他問不出口,因為答案無論是誰,都不會再是從前的解紅零。
【諾】
錦蘇的離開,出乎隋佐源的意料,他倚在水榭的窗柩上想了半晌,也想不出,錦蘇離開的理由。
“他離開是好事。”道童持了拂塵立在一旁,淡淡說道:“天葬門一入靖國,便受到藏教的抵製,婆羅門的人遇上了天水碧莊,唯一成功潛伏進來的,隻有雪衣宮。”
微頓一下,他又道:“隋國軍隊雖強,卻不占天時地利人和,若能得到飲君府的支持,則攻破靖國,事半功倍。”
隋佐源托腮靠著窗柩,隨手灑了一把魚餌進池子裏,見各色錦魚爭相搶食,他悠悠然說道:“飲君府七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當年玉狐將軍一案,八爺不知所蹤,令他對朝廷有了芥蒂。飲君諾對他爺爺向來是言聽計從,怎會助我?”
“殿下要做的事,還需要別人首肯麼?”道童輕輕挑了挑眉眼,往前行了一步,打量了一番水榭下頭的光景。
隋佐源不著痕跡地將身子往裏頭縮了縮,“別人或許還可,但飲君諾不成。”他望著天際,悠悠地歎了口氣,“君子一諾千金,此生不負。我與他有過誓言的。”
“嗬。”卿丹冷笑一聲,看向隋佐源的眼神充滿了不屑,“什麼時候,你也看重承諾這般沒用的東西了?”
“僅此一例而已。”撫了撫狐形麵具,隋佐源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他。”
卿丹抬了抬腳,窗邊的人卻忽然回首,麵具下的眼神盈滿了笑意,“你我之間,即便沒有承諾,你也不會離開的,是吧。”
他這句話似乎在問卿丹,似乎又在自言自語,修長的手指間撚著一戳魚餌,隨手灑在池子裏。
卿丹掃了掃拂塵,轉身倒了一杯茶遞給隋佐源,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我若離開,你該多可憐?”
“是啊。”很反常,隋佐源沒有反駁,幽幽的目光偏向左角的主殿,靖國的太子宮,自然是無比豪華的。他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卿丹笑了笑,“你也會在乎他的感受嗎?”
“他到底是你天葬門的人。”隋佐源不置可否,起身拂袖關了窗,“明日就走,去看看他吧。”
背對著男子,卿丹手中拂塵掃了掃,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你忘了,他是恨我的。”
隋佐源身形頓住,微微一顫,轉身看到的,卻是道童離去的身影。那一身灰白的道袍,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仿若但真是修行多年不食人間煙火的道士。卻隻有他看見了,每次拂塵掃過時,那顆被刻意隱藏起來的心,還帶著人的七情六欲。
“恨,有時候與愛交織在一處的。”
也不知為何,隋佐源想起了這樣一句話,那個總是用麵具將自己隱藏起來的男子,曾經用一種悲切的聲音說出的話。
銀狐,係音。
輕輕念著那個人的名,隋佐源伸手拂過臉上的麵具,目光中透了一絲水霧。即便明知這一生不可能得到他,就放縱自己成為他。
可到最後才發現,即便成為他又如何,他隋佐源成不了係音,就像係音這一生隻為解紅零存在一樣。
“如果你還在,是不是又要勸我放手?”他望著虛空問,像是問別人,又像是問自己。
回答他的,是窗外簌簌飄過的大雪,咧咧作響的涼風,以及摧枯拉朽的寒意。
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的,那個行走於陰陽兩界的男子,怎麼會放任自己這麼胡來?
可,“我知道你還在,若我覆了這天下,你是不是就會出現了?”
他近乎瘋狂地相信著,不顧一切要摧毀這個世界,隻為了再見那個男人一麵。卿丹說他的愛,已經成了恨。
也許,這便是恨吧!
他恨這個帶走他的世界,恨導致他死亡的人,所以他要顛覆這個世界,讓那些人嚐到生不如死的感覺。
現如今,瀟淺憂與錦蘇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們該是痛苦的!
可為什麼,一想到錦蘇那雙看透一切不悲不喜的臉,就會想起曾經有一雙眼,也是那樣無所畏懼,無所牽掛,看透了一切。
連綿的一日的大雪掩住了皇宮的金碧輝煌,空餘滿地的雪白,映著人心的蒼涼。
錦鬱隻著了一件中衣,赤腳行在梅林中,拎了一壺酒,時而小酌一口。散著的發絲上浮了一層細細的雪絲。被風撩起的衣袖帶落梅樹間的花與雪,紅與白的糾纏,黑與白的分明。
“你這樣,會生病的。”屬於孩童的聲音,卻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語氣,清冷的似這寒風中的雪。
道童一身灰白的道袍,踏雪而來,眉目清華,仍舊不溫不火。他身後的雪地光滑如初,似從未有人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