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與死  第五十五章:你明知我不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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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緘口】
    解紅零一向是有話直說的人,可在林傾城的事情上,他卻是三緘其口。
    “林傾城能活這麼久,是他老爹向上蒼偷來的。”解紅零說這句話時,淋淋細雨從窗外飄在他發間,留下一粒粒晶瑩的水珠。
    錦蘇抬手拂去發間的雨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或大或小的秘密。而解紅零這樣一個灑脫的人,他心底的秘密,也許就是他能擊潰他的利器,一旦被揭開,毀人毀己。
    “最近我總是想起從前的事,甚至一瞬恍惚,樂軒便在不遠處同我招手。”淋淋秋雨無聲,瑟瑟秋風無痕,錦蘇將手伸出窗外,任由雨水密密麻麻淋在白皙的手臂上,“解紅零,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
    “大概吧。”伸手將那雙被雨水淋濕的手拿回,解紅零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隻是用一種悲涼的眼神看著錦蘇。“自我出師以來,從未害怕過。因為我菩提齋是醫藥世家,我解紅零是菩提齋曆任聖手菩提中,最有天賦的人。”
    他將錦蘇卷起的袖管放下,微微一頓,聲音極低:“直到,係音躺在我懷裏,體溫漸漸冰涼。我除了抱著他,什麼都不能做。”
    雨越下越大,從屋簷上滴答下來,漸漸拉成一條水線,打過青蔥的雙生風竹,幾乎要將解紅零的聲音淹沒。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解紅零不是神,他能鬥得過任何人,卻終究鬥不過命運!”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紅衣男子,用飽經了滄桑的語氣,向死神低了頭。
    “所以,你在為十三叔治腿時,才會說那樣的話!”此時錦蘇才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是但真變了。歲月將他曾經的不可一世擊的粉碎,隨著那個名叫係音的男子的逝去而飄散。而眼前的這人,隻是解紅零。他再也不是菩提齋的聖手菩提,再也不是他曾經羨慕的模樣。
    “這次,你又想對我說什麼?”毫無起伏的聲音中,隱藏著錦蘇無法說出口的關心。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使遍體鱗傷,也不需要自己來關心。
    因為他錦蘇,比現在的解紅零,更加不堪。
    解紅零最終隻是將那枚血玉放到錦蘇手中,“若成功,這枚血玉作廢。”
    失敗呢?
    錦蘇這個問題還在舌尖盤桓,解紅零已經沒了蹤影。其實這個問題,他不用問,也知曉答案的。若但真失敗,毀的不僅是一個蘇憂帝,更有菩提齋的上一任主人,聖手菩提解紅零!
    若失敗,從此世間再無解紅零!
    錦蘇想,大概這就是解紅零後半句要說的話吧。
    【變化】
    血獄乃僅次於貴司的名劍,錦蘇被他反噬所傷,比被血獄正麵所傷更為凶險。若非解紅零及時抑製住殺氣在他體內流竄,怕早就爆體而亡。
    即便有天水碧玉在手,那個曾經蔑視世間一切病魔苦痛的男子,也有了幾分害怕。
    這是解紅零這一生中,唯一一次沒有收取報酬為人療傷,也是他唯一沒有還未開始就已經膽怯的一次。
    解紅零雖是菩提齋曆任主人中天賦最高的人,卻也是脾性最為古怪的人。
    他堅信著各安天命,無利不為,每次出手,必定索取報酬。他這一生醫治過太多的人,也看著太多人在他麵前死去而無動於衷。他有絕世醫技,卻對生死漠不關心,率性而為。
    醫者仁心在他眼中是可笑的,就似菩提齋代代守著陰陽湖,曆代主人為了這個湖耗盡心血,在他眼中是愚不可及的。
    瀟淺憂說他是個危險的人,錦蘇說看不透他,就連勢要奪取四國的隋佐源,都忌憚著這個男人。
    唯有解紅零心中清楚,他這一生,其實是失敗的。
    八月夜風微涼,將那個躲在樹梢淺眠的紅衣男子驚醒,手中一壺清酒涼了許久,襯著清涼的月光,這個夜,格外的冷。
    樹下有人行來,錦衣羽冠,難敵滿麵憂愁。
    解紅零仰頭飲了一口酒,酒水隨著嘴角流淌而下,血色的衣襟呈現一片暗紅。他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樹幹上,對月看了許久,笑道:“這可不像你,怎麼了?”
    “第一次見你,你也是一人坐在樹上喝酒。”錦鬱抬首看他,隻看到月色下一片黑暗的影。
    “嗬。”解紅零輕笑一聲,看看手中的酒壺,仰頭一口飲盡,滿眼期許又漫不經心地隨手將酒壺扔開。聽得一聲脆響,似乎想到了什麼,唇畔的笑逐漸濃烈,卻又慢慢趨於平淡,最終化成一絲悲涼落在眼底。
    他真切地記得,每次他這樣扔酒壺時,總有個男子在樹下仰頭看他,輕聲說著:你這樣扔,會砸到旁人的。
    那些話,仿佛還在昨日,卻又真的離他遠去了。
    “天葬門一進入靖國境內,便被天水碧莊的人攔下。”錦蘇靠坐在樹下,聲音壓低。“是你的意思嗎?”
    解紅零微驚,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隋佐源要做什麼,我不管,可他不能攪亂我的計劃。”
    “你要我奪錦蘇的皇位,先不說瀟淺憂是否答應,就是朝臣這一關,都難過。”對於解紅零,錦鬱心中充滿了疑惑,這個男人就是個矛盾的組合體。
    沉默良久,解紅零垂首看著錦鬱輕笑,“你怕了?”
    “這條命是你的,我怕與不怕,重要麼?”錦鬱這樣說著,微微揚起的側臉被晨曦的第一道光映照出熟悉的軌跡。他說的漫不經心,仿佛自己的性命,的確與他沒多大的關係。
    “我說過,你若想離開,隨時可以。”解紅零施施然道。
    “你明知我不會。”低低的呢喃聲中,帶了些許的落寞。更多的時候,錦鬱是不願記事的,但那年男子坐在開滿風鈴子的滕樹間,朝他揚起手中的酒壺,那臉上三分邪七分魅的盎然笑意,令他時隔七年,卻仍舊無法忘懷。
    可是那是他唯一一次見到,解紅零笑的那般明媚。
    七年後的今天,他仍舊鮮衣怒馬,仍舊笑的隨性坦然,隻是那份坦然之下,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影子。
    七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
    包括滄海枯竭桑田瞬移,兵戈鐵馬狼煙風沙。
    也包括曾經灑脫不羈的聖手菩提湮滅於洪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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