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朕會為他虛位以待
    【狐狸】
    聽聞了安國的消息，隻是轉頭看向窗邊的道童，輕聲問道：“丹兒，你說，亞父為什麼會敗呢？”
    “實力不如別人，自然敗了。”道童輕聲道。
    “解紅零？”男子伸手撫上銀色的麵具，唇畔勾著一絲冷冷的笑，那三個字從他嘴中落出，冰冷透骨。
    “我早就說過，靖國藏龍臥虎，區區一個解紅零便令你方寸大亂，還要繼續下去嗎？”道童聲音平平。
    隋佐源不置可否，起身赤腳來到床邊，金色的袍子拖在地上，發絲慵懶地貼著。他順著道童的視線望過去，隻看到紅牆綠瓦，“你說，失敗的滋味是什麼？”
    道童瞥了他一眼，“你現在不是嚐到了？”
    隋佐源搖頭，“還沒有，敗的不是很徹底。”
    道童終於露出了一絲笑，笑的前俯後仰，卻在一瞬間，收斂了笑意。短小的腿自道袍下伸出，將一旁的男子勾出窗外。
    ‘撲通’一聲，隋佐源身子已經落入閣下的水池中，驚了池中吃食的魚，四下逃散開去，就似一朵盛開的花。
    “不曾想太子殿下，還有如此雅興。”錦蘇信步而來，正看到隋佐源落水一幕，忍不住撫掌稱好。
    抬首瞥了錦蘇一眼，隋佐源眸子中升起慍怒，再看窗早已無道童身影，飛身上岸，拖著一身濕衣朝錦蘇作揖，“皇上給了這樣好的地方，滿池清涼怎可辜負？”
    “殿下還是先行更衣吧。”嘴角微微裂開，錦蘇強忍著笑意，像隋佐源這樣生活在光環中的人，人前失儀平時難得一見。
    “皇上稍候。”隋佐源眸光一沉，請了錦蘇進殿，沉聲喝道：“丹兒，奉茶。”
    小小道童自內殿轉出，將茶呈給錦蘇，便恭敬地立在一旁。
    心中有事，錦蘇自然無心飲茶，環視一圈後，將視線落在道童身上，“童兒年歲幾何？”
    道童雙手合十，朝錦蘇恭敬地行了一禮，“修道之人，不以時日論長短，隻以虛實論乾坤。”
    暗道有趣，錦蘇笑了笑，“那何為虛實？”
    “佛家言，世界萬物皆為虛幻，佛本是道，於道家而言，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實在沒有必要區分的太過。”道童又道。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孩！
    錦蘇心中微微一歎，那廂隋佐源已經換了一身玄衣出來，一臉清爽，隻是濕漉漉的長發令錦蘇對剛才那一幕久久不能忘懷。
    “這靖國的水，與隋國相比，如何？”錦蘇笑著打趣。
    隋佐源眸子微變，警告性地看了道童一眼，在錦蘇對麵坐下，“皇上百忙之中抽空過來，不知有何要事？”
    “安皓天幼子安鳳鳴，在洛安的幫助下，已經順利成為安國的王。”談及政事，錦蘇收起玩笑心態，正色說道。
    隋佐源眸光微微轉動，歎一句：“幾月之內，安國兩度易主，但真是多事之秋。”
    見他眼神變化，錦蘇確定隋佐源對於安子鳴繼位的事情並不知情，也就是說他在安國再沒有勢力，這一點更令他費解。隋佐源的野心是四國，按道理眼下的安國正是崩潰之際，隻要他稍動手指，便可將安國盡數收入囊中，怎麼會甘心放棄？
    錦蘇探尋的目光太過明顯，隋佐源朝他擺擺手，“你我之間，就不必再打啞謎了，我的目標是四國。”
    “四國呐！”錦蘇微歎，也不知意思幾何，起身告辭。“算著時日，淺憂也該到了隋國，太子打算如何對付他？”
    身子懶懶靠在案上，隋佐源微微驚訝，前頭提及瀟淺憂時，君主還是一臉迷茫，而如今這雙眼，堅定而執著。他曾經看見過這樣一雙眼，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令人愛恨不能。
    “瀟淺憂自有人對付。”淡淡的一句話中，已經有了明顯的惱意。隋佐源別開臉，他想看到的，是那日在馬車上的錦蘇，看他為了一個瀟淺憂手足無措的樣子。而如今的錦蘇，更像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君王。他雖然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可太過聰明的人，會給他帶來麻煩。
    安樂軒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置可否，錦蘇瀟灑遠去。
    正如隋佐源所料，他此刻堅信著，堅信著那個二十年一直護著自己的白衣卿相，有能力應付一切。
    包括錦夜。
    【瀟湘樓】
    隨著青龍玄武的回歸，瀟湘樓四大堂主聚齊。
    朱門綠軒的閣樓在暖風中靜默，飄逸的三個大字‘瀟湘樓’在四大堂主及三千子弟的矚目中，掛上那一座轟動武林的閣樓。
    在這個炎熱的夏天，隻有風吹動樹影斑駁，搖晃滿地的光影。
    鵝黃的生機、漆黑的神秘、湛藍的單純、以及那一抹月白的孤高。
    是這四個人的一念執著，是他們的誓死效忠，才有了曾經的瀟湘樓。
    那一抹紫金的影從瀟湘樓入口處慢慢進去，沿著雙生風竹開遍的笑道迎風而來，發上的紫金羽冠雕刻著一條臥龍，與衣身的龍遊白雲遙相呼應。
    他每一步走的很慢，目不斜視，雙手負在身後。
    身旁跟著的，是身子愈發佝僂的劉全，臂彎處的拂塵掃落雙生花瓣，留了一路的嬌豔。
    四人齊齊回頭望去，有那麼一瞬的恍惚，錦蘇的身影與瀟淺憂的身影重疊。
    這是多麼相像的兩個人，為了一念執著可以傾盡所有，這又是多麼極端的兩個人，一個不安於被保護，一個卻隻想要守護。
    “參見皇上。”
    隨著朱雀單膝落地，隨後是另外三位堂主，再然後是三千子弟齊刷刷跪下，聲音整齊洪亮，“參見皇上。”
    七年的時間，讓他們意識到這個一直被大人守護著的男子，不僅僅是個失寵的皇子，他更是一戰成名的錦蘇皇子，是為了複仇能夠蟄伏隱忍數年的順碩親王，更是那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小元帥。
    若說從前他們的尊敬，是出於對瀟淺憂的服從，那麼此時此刻這一聲皇上，叫的他們心悅誠服。
    在瀟湘子弟的意識中，這個男子，當得起君臨天下四個字，更配得起瀟湘樓的守護。
    錦蘇立在‘瀟湘樓’下，眸子微光慢慢收攏聚在一處，“瀟湘樓重聚，樓主之位，朕會為他虛位以待。”
    錦蘇口中的他，再不必明說。
    這天下，再沒有旁人，能夠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為他赴死，再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們尊稱一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