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陳酒佳釀 第一百三十九回 禍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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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鳶醒時下樓的時候,正瞧見自家的兩位主子在客棧後院裏切磋。說是切磋,卻已將客棧裏從上到下從掌櫃的到住店的嚇得都不敢探頭和這兩位說一個“停”字,兩人招招狠厲,像是當真以命相搏。兩人赤手空拳,都沒拿武器。戰蟬功夫奇詭毒辣,楚天闊拳法迅猛矯捷,兩人一旦鬥上,便立馬膠著在一起,你來我往打的好不爽快,兩人手法步數都敏捷的很,一旁觀看者,甚至都看不清他們身形動作,隻能看出他們反反複複分開又纏鬥在一起。
女人走的有些踉蹌,背略微佝僂,似乎之前受了什麼傷。看見她出現在後院門側,楚天闊先行收了手,戰蟬一時沒反應,擦過他一掌拍在了院內一台石磨上,硬生生將那磨盤拍出數步遠,最後竟是嵌入客棧院牆內才算了結。
“主子……”碧鳶抬頭,兩人這才發現女子鼻下有烏血溢出。女子抬眼望向他們,下一刻,膝間一屈,竟是想要向兩人跪下,楚天闊忙疾步上前將她扶住,便聽她咬牙說了五個字,“九歲紅,有詐。”
戰蟬這時也到她身邊,伸手握起女子手腕探看她脈象,片刻後皺眉與楚天闊道:“中毒,少則半日,多則三天。”
見碧鳶確確實實已失了氣力起身,楚天闊便也顧不上男女之別,一把將人打橫抱起,戰蟬伸手按在對方幾個穴道之上,另又伸手想去取懷中銀針,正動作時,卻是一愣——之前昏沉之間,藏心已將他身上物件悉數取出,以免發作時傷到他自己。想及此,戰蟬不免問道:“藏心呢,她不是與你一塊?為何她不在。”
碧鳶是強撐了身子下樓來的,此時似乎複又要陷入昏沉之中,聽他這話,也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藏心姑娘……她……不見了……”
戰蟬心下不免一驚,藏心跟隨他時日長久,與其說手下,倒不如說是親人。故聽這話,戰蟬不免責備道:“不見了?你二人住於一間房內,今日無事,難道還分開過了嗎?”
“屬下昨夜中毒之後……再醒,便在九歲紅房內,期間發生什麼,悉數未知……”碧鳶說話時,牙間打顫,戰蟬還想再問,楚天闊開口攔下:“她中毒未解,一會兒再問不遲。”
“可藏心不見了,你叫我如何不著急?”
“我知你心焦。然則著急無用,還是救人為先!”看楚天闊眉頭微蹙,戰蟬張了張嘴,卻也意識到自己這樣做的確有不妥之處,隻好將話悶了回去,另道:“好,那邊如你所說,我先救她,再來細問。”
兩人將碧鳶送回房間,戰蟬上樓時不忘讓小二端了熱水來,另又在兩個女人住的房間裏找到了藏心放於箱篋之內的那套銀針。
楚天闊趁這時分,也去隔壁九歲紅所居住地方看了,黑狼與九歲紅全都不在,床榻上有女人掙紮起來時留下痕跡,側麵還有烏黑血漬,應當是毒發時留下的。回來時,戰蟬額間帶汗正快速在碧鳶身上幾個穴位上施針,聽見男人進來了,開口道:“下毒者應當為九歲紅無疑。這毒名為‘戎雞’,是苗疆古毒,慢性,潛伏時日久,並非不治。我讓小二去取藥了,你那邊呢?”
“九歲紅不在,”楚天闊沈著臉道,“還有,你手下黑狼也不見了……黑狼與九歲紅本在一間。假如九歲紅當真有詐,隻怕……”他話為說全,戰蟬已知曉他為何意。小教主正低頭施針,聞言隻道:“黑狼武功,我且還有幾分信心。”
碧鳶身上施了針,相比較方才已恢複了些許。小二進來將女子吐在盆中烏血清理掉,低了頭對屋中人很是畏懼地退了出去。楚天闊不忘將人叫住,塞了點碎銀子,叮囑此事不得外傳。店裏人都是剛剛瞧見兩人對打的,聽這主顧開口了,自然沒有推拒的份。女子臉上血色微微恢複,忙坐起身來滿麵愧疚和兩人道:“是碧鳶疏忽了……還請莊主責罰。”
楚天闊尚未開口,戰蟬便先說話了:“責罰無用。你還是先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何事了。”
碧鳶忙點了點頭。
“昨夜主子來取了東西以後,我與藏心姑娘便先行睡下,天將亮時,我聽窗有響動,便起身來看——原本也想將藏心姑娘也一同叫起,但我喚了兩聲,她卻沒反應,我以為她實在疲乏,便自行起來去看……”
“藏心雖口不能言,耳卻靈敏過人,照理來說,不大會有這樣的事情。”
“是,我後來才反應過來,當時藏心姑娘應當就被人下了毒了。”碧鳶低了聲音道,“我起身去看時,忽覺頸間一痛,一隻半寸長的細針紮在了我下顎。對方手段高明悄無聲息,我本想抗住,將藏心叫起一同對敵——可屬下無用,毒性頃刻蔓延全身,不過片刻我便動彈不得。”碧鳶說著,便又與楚天闊、戰蟬二人深鞠一躬,她稍緩了緩,繼續道,“之後,我便看見九歲紅帶了兩個黑衣人進來,將我送去了他的房間。再往下,我便什麼都記不得了。等我醒來,便是剛才。我回房查看,藏心已經不見,而我箱篋之中少了衣物——故當時擔憂,九歲紅會不會扮成我的模樣來瞞騙兩位。”
“然而他沒有來瞞騙我們,卻將藏心引了出去。”
楚天闊語畢望向戰蟬。小教主掌間寒氣似有若無繚繞指尖,察覺到男人視線,暫且勉強收了周身殺氣,冷聲問道:“那你可有印象,九歲紅帶來的黑衣人有何特征?”
“高個,健碩,腳上寬靴帶章紋,紮頭巾,蒙麵。是屬下無能,憑此判不出是何方勢利。”
戰蟬還想發問,卻察覺肩上有人將他攬住,他抬頭,男人也正看著他:“我自讓北鬥盟去查。你且暫莫憂心。”
小教主望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後,撥開男人手掌,轉身朝屋外走去:“我去將黑狼召來。今日之內,若藏心並無消息,本座自有定奪。”
他話音剛落,便聽窗外有咄木聲傳來。是隻黑鴿。楚天闊忙上前將窗打開,那鴿子撲棱著翅膀撞進戰蟬懷裏。
這是黑狼的信鴿。見此戰蟬臉色又陰沉了幾分。鴿子腿上紮了竹筒,戰蟬將字條從中取出,細長的紙條下方還有幾滴血漬,信上字跡潦草,黑狼素來性格沉穩,此時也足以見事態危急。
“九歲紅隸屬錦繡樓。藏心困於北郊,敵已布陣,莫入陷阱。”
一張好好地字條頃刻間在戰蟬手中化為粉末。楚天闊立於他身側,隻此一瞬便能察覺對方殺氣直衝骨髓狂莽而來。如若之前兩人對峙之時,戰蟬身上戾氣還似細雨,此時便如洪水泛濫,根本無人可製止一般,大傷未愈的碧鳶在旁,早已就止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
小教主伸手將鴿子放下,那禽鳥落在地上扭頭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從人手裏討了幾粒玉米後,倒是乖巧的站去窗棱上。戰蟬掃視了一眼室內,看藏心平日帶著的錦盒就在梳妝台邊,便走過去,從中取了支信號嘯出來。
“楚天闊,此事危機,我不求你能來陪我,隻不過一會兒我羅音教來人,且替我好好安置。但凡藏心黑狼受一點傷,本座要錦繡樓滿樓孽障與他二人謝罪。”
“不論如何,我定然會隨你同去。”楚盟主始終都關注著戰蟬一舉一動,見他取了信號嘯後朝外走去,忙也抬腳跟上,“但你人手不足,不必急於一時。黑狼已說對方有詐,你我現在去,不正中他人下懷。”
“那你要我如何?!”戰蟬疾步下樓,楚天闊伸手想去拉他,立馬被他甩開,“情況危急容不得我遲疑!藏心黑狼與我一同長大,他們不是什麼下屬,他們是我親人!”
“你現在越急越易出事!”
“現在是你的碧鳶中毒已解居於樓上,而我的黑狼藏心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換做是你,你當如何?!”
楚天闊將他攔下,掌櫃的看他們兩人下樓,怯生生湊上前來:“兩位爺……剛取藥的夥計回來了,您看……”
兩人隻好先暫停了爭執。戰蟬別過頭去,緩了步子走出門將那嘯炮射上天。刺耳的響聲傳入眾人耳中,有眼見力的,都知道這是江湖人召人的手法,見狀為免惹上事情,紛紛起身,離開的離開,上樓的上樓。
楚天闊則轉回頭,與那掌櫃的好脾氣道:“且將藥煮上,好了之後送上樓去與那房中的姑娘。”另又取了銀子打賞,“期間叫兩個夥計盯了房間,別放別人進去。”
“哎,好。”那五十多歲的老掌櫃又瞧了眼這兩人,怯怯拱手道,“那兩位爺繼續,老夫便不打攪了。”說著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