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陳酒佳釀 第一百一十六回 美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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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進來,他又停了腳步,有些奇怪道:“咦?靳兄呢?這麼快就走啦!我還想與他喝個兩杯呢!莊主你也不留他一會兒。”
“靳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呢,這麼開心做什麼?”
“哎,我聽說那落宮主就住在西麵清逸苑,您說……”
楚天闊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打什麼主意呢?陳莊主既然說那姑娘身份重要,你知道住處又有什麼用,哪裏是說見就能見的。”
“呃……那個,”流楓看被識破,有些不好意思,忙又道,“老夫人不是張羅這事嗎!怎麼娶不是娶!莊主去看看也好——我自己可當真一點都不想去!”
“……”聽他說起這事,楚天闊又是無奈,昨夜小宴時,一幫長輩興致勃勃給他介紹官家名門女子,聽得他是一個頭兩個大。更不論那些自以為在屏風後藏好了的小姑娘,就他這耳朵,一聽就知道那後麵至少是六個女人。
老夫人是越來越勤快他尋妻的這事兒了……當如何是好呢。
流楓看他沉默不語了,一時也不知道方才自己哪句話說錯。二愣子又開口:“難道莊主你就當真認定戰教主一人了不成?這……您若想娶,我等是不消說,可老太太那裏該怎麼開口?對了,就是您當真要娶,那跟老虎一樣的小教主能由得你娶嗎?嘖嘖嘖……這事兒一細想,真是叫我嚇死了。”
“行了,這些事你就少操心了。”
流楓聳聳肩:“這可是師兄您的終身大事。就是我懶得操心,謝道人也三盯四催看的緊呢。”
身為大齡剩男,楚天闊略微有些頭痛。擺了擺手叫他下去,碧鳶自門外端盤進來,瞧流楓興致缺缺地走了,又回頭看主子百無聊賴托腮往外看去,大抵能猜出一二。她走近,將托盤上小菜一一擺置好,忽開口輕笑道:“主子可注意到,您如今有些個神色卻是與戰教主有六七分相似了。”
“哦?”楚天闊放下手,確實方才那托腮姿勢,是戰蟬平日喜好做的。這發現叫他略微有些不自然,碧鳶既調笑了這一句,別他也不多說,另道:“方才有個小丫鬟過來,說是落姑娘請您去別院小坐。主子倒是好豔福。”
楚天闊聞言隻是擺手:“此事勿叫他人知曉。我今日恐怕不會回小樓。若老太太來尋我,你便替我回了就是。”
“屬下回什麼都可以嗎?”
楚天闊聞言抬眼看她:“……你自己考量。”
碧鳶便點頭:“屬下明白了。”
如此楚天闊也不帶他人,隻身一人下樓,從小徑往清逸苑去。
清逸苑處西更偏僻處。越走人煙愈發稀少,放眼望去也隻有亭台水榭、假山樓閣,楚天闊走時一直側耳細聽,這一路上倒也沒發現有人。
進了小院,庭院中有個二八年紀的小丫鬟一直站那候著,瞧見他進來了,便走上前與他躬了躬身:“楚公子這邊請。我們姑娘已靜候您多時了。”
庭院裏栽著一株枇杷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種下去的,如今亭亭如蓋,可見小蕾婷婷於枝頭,很小巧討人。
小丫頭帶他進屋,繞過小長廊,推開一扇紅木小門,垂首在門前站定:“楚公子請吧,奴家便不進去了。”
楚天闊朝她笑了笑,那小丫鬟立馬紅了臉,低下頭去不再看他。男人抬腳入內,方進來,身後房門便叫人關上了。他無奈朝屋內人道:“你我孤男寡……女,要是傳出去,有害了落宮主的名聲。”
“喲,倒還真是一位體貼入微佳公子呢。”屋內羅漢床上,戰蟬摘了麵紗,斜靠著小幾正剝橘子吃。他眉眼細挑,著了妝後,那眼睛顯得越發靈動。他靠著,楚天闊瞧他剝桔子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聽聞這一身白紗七層衣是江南名匠劉歲歲的手藝,當心著別將汁水弄上去了,糟蹋了好衣裳。”
“嗬,莫心疼。不就是件衣裳嗎。我還想著待事成後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呢。”
戰蟬說話時頭微動,發上頭飾便也跟著動,小教主覺著心煩,卻也不好將這些東西一股腦的摘下來,不大高興的掰開橘子往嘴巴裏塞。
“如何,我來時,賓客之間可有什麼反應?”
楚天闊道:“人麵桃花,錦繡珠釧,佳人今見,恍若夢來。”
戰蟬翻了白眼:“我聽不得你文縐縐那一套,就是問一句,你覺著那采花賊上鉤了沒?”
“我都上鉤了,何況乎賊?”楚天闊既開口,本想再調笑幾句,卻想到昨日賭咒,反而收了話頭。戰蟬看他欲說卻還休,反還奇怪:“你有什麼話,說就是了,怎麼忽然這般生疏了?”
“不,我隻是想……”他的目光上下打量這戰蟬這一身,“若你現在這樣隨我去我母親跟前,大約我娘這會兒就能去你塢堡提親了。”
“……”楚天闊那眼神像一把小剪子,似每一眼都將他身上衣帛剪開一刀,一刀又是一刀,戰蟬有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衣衫殘破近乎赤裸裸的立在他麵前。他心下麵對楚天闊時還是有不少奇怪的。奇怪男人的言行,奇怪男人的隱瞞——對,就是隱瞞,他自以為毫無保留和盤托出,但戰蟬思來想去,就是覺得他一定瞞著自己不少事。也沒什麼證據,就是全憑直覺。戰蟬回望他,又有些尷尬別開了眼去,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
楚天闊沒說話,隻是向他走近,戰蟬後退,但在羅漢床上,也無處可退。他看男人在身前站定,伸出手來,莫名心下緊張,卻見對方隻是伸手,指尖在他頰上輕碰:“橘子都吃到臉上去了。”
戰蟬抬眼望他,聽這話,忽伸手將他手拍開:“行了我知道!忽然走那麼近幹嘛,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
“我沒什麼事,倒是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楚天闊說完話便轉身坐到圓桌邊,戰蟬拍了拍手,把橘子皮丟在桌上,起身踩著踩腳下來。他到了屋內就不喜歡穿鞋,更別說是姑娘的繡鞋了,之前做戲實屬無奈,既然沒人看著早脫掉了。因著他這脾性,陳莊主還連夜在屋裏麵鋪了層地毯。
“誰緊張了?我……我不是想著某人萬一看我如此容貌,生出歹心怎麼辦?”
“……”
戰蟬在桌邊坐下,楚天闊倒是自覺替他倒上茶水。他隻是道:“秋日天涼,你平日不穿鞋,病了怎麼辦?”
“我身子骨哪裏有那麼弱。操這份閑心做什麼。”戰蟬說著起身踩在椅子上握了茶杯又一跳一跳的回了羅漢床上。有時候戰蟬這家夥是挺小孩子脾性的,不熟的時候覺得他冷漠,熟識了才漸漸知曉,冷漠也都是表象,更多時候,在羅音堡眾人的縱容下,他任性的和一個孩子一樣。
他自顧自在床榻上又懶洋洋的斜下去。楚天闊與他靠近,伸了手,將他腳踝包在手掌心裏,搖了搖頭:“腳掌心那麼涼?你武功再好,生起病來也見不得會比別人好多少。”
戰蟬把腳抽回來,他天生膚色白皙,稍用力,便能見皮膚上泛紅的印子。腳板心還留著男人的掌溫,像是濕濕暖暖的一塊布包裹過。他側過頭去,腳收入白紗長裙下,耳朵尖上微微泛上一點紅:“又、又要你多嘴了。”
楚天闊由著他收回腳,目色沉沉,靜默不語。兩人未做那檔子事之前,楚盟主倒還出言孟浪調侃他幾句,現下兩人做了那事了,他卻忽然之間變得沒話可說了。大抵還是覺著對戰蟬所欠良多。小戰教主說到底也不過二十不到,到過了年後方才及冠。這年紀,自己招惹不說平白還從他身上貪了那麼多來,於情於理,也是他多有不妥。
而他昨日又說,不可再誑言騙他。
會這樣叫人賭咒的,多半是已覺察到叫人騙去了。戰蟬不是當真什麼都無所察覺悉事不知,隻是他知曉了,卻是不曾來計較了。他不計較,懶於計較,這脾性便是對楚天闊縱容,這縱容卻也助長了他心下愧怍。
再加上昨夜所知,戰蟬腰間這枚玉佩……是假的。那事情也就愈發叫人覺著撲朔迷離。他一心想從戰蟬身上尋突破口,卻像撞上了鬼打牆,不知出口何處。
“戰蟬,你腰間這枚玉玦,可是你爹給你的?”
兩人靜默片刻,楚天闊先行開口。戰蟬發間一支玄鐵蟬狀簪子與腰間玉玦都是隨身佩戴著的,雖說是換了裝,卻也還隱隱藏在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