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一曲漓殤 奈何碎夢 第五十七章 不思量(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我難以形容江流出現在此帶給我的震撼,情理之中和意料之外都不足以表達,心中既複雜又感動,隱隱的還有一種幸運——他最後,還是來了。
倘若他沒有來,我不會怪他,可最後,他出現了,如海市蜃樓般。
很久之後,我才從他懷裏抬頭,問出心頭的疑惑,“江流,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
“你覺得我該在千裏之外的某個地方對嗎?”江流神情淡淡的打斷了我的話,將我打橫抱起放在一旁的青石台上。
我點點頭,禦雲娣想要調虎離山,而能夠引開江流的唯一籌碼也隻有……
“找到封崇了嗎?”方才禦雲樽離開前話裏話外的意思,也證實他的確是放出有關封崇下落的情報,所以江流才會中途離開,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這麼快回來,而他此刻卻出現在這裏……
“你是為我回來的嗎?你……”話說一半,突然全身僵住,江流的手中攥著一片碎布,翠綠色,和我的身上一樣。
我頓時一陣緊張,他半跪在我麵前,將我受傷的手拿起來,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眉心微微蹙著,“當我終於趕到時,卻隻看到那些屍體,我知道你不會有事,可最後卻在崖下發現這片碎布……”江流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可說到最後時,握著碎布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動作很不起眼,可我還是看到了。
心下一痛,我撲過去用力摟住他,“我沒落崖,真的沒有。那時候……我摔了一跤,差點滾下山崖,幸好最後沒有,但衣服卻被勾破了,所以這肯定是被風吹下去的。”我環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脖頸,“江流,你說的對,我舍不得你,所以拚了命也要活著。”
江流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任我抱著,過了很長的時間,耳畔才傳來低沉的嗓音,“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我沉默著,一動不動的抱著他,可不怎地,兩顆淚就這麼掉了下來,落在他的脖子上。
被刻意壓下的情緒突然洶湧而來,身體摔向懸崖,生死一線之際,耳邊風聲蕭索,心頭泛起近乎絕望的哀涼:我真害怕我會那樣與他訣別。
我想我終究是害怕了,世事那麼無常,生離和死別,我這麼喜歡的這個人,我又能陪在他身邊多久?而他,又能如此待我多久?
有些東西,還真是,不能細想。
江流似有所覺般,拉開我的手,捧起我的臉,“怎麼說哭就哭了?”修長手指撫過我眼角,替我拭去眼淚,“可是身上哪裏疼了?”
我搖頭,用力止住眼淚,努力朝他笑著,“江流,我餓了。”
“那下山吧。”江流起身脫下外衣,衣服一掃,將我整個人裹起來,小心的放到馬上。
山路崎嶇,似是怕牽動我的傷,江流刻意放緩了馬速,卻一直不說話。我倚在他懷裏,心中惴惴不安,不是我的錯覺,今日的江流,很失常。而他此刻得平靜更是不合常理。
江流是那種一動定乾坤的人,所以我想這多半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了。
誠然,今次我做得確實過份了些,現下自己也是萬分懊悔。腦中思量著應對之策,想著如何打破此時的沉默,可不知為何,漸漸的我竟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但我心有所覺,就這麼睡著實在欺江流太甚。
於是強打精神撐了小半個時辰,迷糊之間,聽到耳旁傳來一句,“別撐了,睡吧。”是江流的聲音,然後我便理直氣壯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江流懷裏,而我們身在馬車內,我輕手輕腳的爬起來,撩開窗簾看了看,已經晌午,轉頭間意外的看到駕車的人,竟是闊別多日的翊歌。
察覺到我的目光,對方側首瞥我一眼,回頭繼續穩穩的駕車,姿態高冷依舊。
我默默縮回馬車裏,看到一旁的墊子上放著水和吃食,我早已餓極,拿起便開始一陣狼吞虎咽,一邊吃著一邊偷瞧對麵的江流,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奇異的靜。
之前一直沒有細看,現在才發現他的臉色著實憔悴,頭發也有一絲散落下來,薄唇輕抿,神采風流的眼緊閉,素日裏溫和淡然的眉目,此時看來卻好似封著一層冰霜。
心尖一顫,我急忙伸手推他,“江流,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沒有回應。
貼在他額頭的手突然被抓住,隨後整個人就被拉了過去。
撲進熟悉的懷抱,我微仰起頭,眼前人已睜開了眼,與我四目相對,漆黑的眸子無比深邃,好似不可度測的深淵,卻泛著冰雪般的冷光。
俊美的臉容慢慢逼近,冷魅的視線壓迫著我的眼,呼吸卻輕如羽毛般拂來,清淡和暖的氣息化為浮冰碎雪,帶出絲絲寒意。
我一直望著他,心頭卻突突跳著,“江流,你怎麼了……”尾音自動消聲,他沒容我說完,便堵住了我的嘴。
覆在唇上的熱度令人心亂,糾纏過來的舌有些霸道,隱約帶著雲海般深沉的淩厲。
他咬破了我的唇,火辣辣的疼痛從唇瓣上傳來,我不由自主的睜開眼睛,平日裏總是似笑非笑的眸子微微闔著,卻綻放著灼傷人眼的妖魅,還有種淩厲的錯覺,看得人心頭微顫。
江流一貫從容淡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而不是眼前這般氣息沉沉,發泄自己的情緒起伏。他摟得我十分緊,這樣的江流很陌生,可我卻沒覺得惶恐和不安,反倒是心頭軟得一塌糊塗。
我想,我大約是真的喜歡慘了這個人了。
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想要傳遞些什麼給他,可我實在笨拙,最後除了閉眼乖乖躺在他懷裏,卻是什麼也沒幹。
不過江流大抵是滿意我這表現的,因為漸漸的,他的吻變得很溫柔,緩慢的輾轉纏綿,透著說不出的曖昧,讓人莫名臉紅心跳。
我的呼吸控製不住的急促起來,剛一掙,江流就放開了我。
胸膛劇烈起伏著,心神一陣恍惚,喘息良久方回過神來,小心的撩開眼皮,正撞進對方深邃的眸子裏。
江流手指輕拭著我唇上的傷口,“疼不疼?”
我趕緊搖頭,順便還用舌尖舔了舔,示意一點也不疼,真的。
然而江流卻是目光微頓,我琢磨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舌尖一勾,把他的手指也順帶舔了舔。
回過神來就覺得臉上有些燒,我想我大約是臉紅了,不知所措間又發現自己竟然還半躺在他懷裏,雙手勾著他脖子……這姿態,也太不正經了些。
我悄悄放下摟著他脖子的手,小心翼翼往外爬,他也沒有阻止,我便重新坐到了他對麵,這樣有便於察言觀色,抬眼瞄著他,試探性的開口,“江流,你是不是在氣?”
“你說呢?”江流微風細雨般掃來的目光,透著絲絲涼意。
我舔舔唇,覺得很是懊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本該裝傻充愣,能躲則躲,哪有我這樣自投羅網的?
埋頭苦惱著,一隻手忽然往我腰上一攬,我不得不重新撲進他懷裏,耳畔拂來微熱的氣息,“忘記自己答應過我的事了?”含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果然,興師問罪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雖心中慚愧,可眼下情境,我卻覺得有些憋屈,好歹我還是個傷員不是?
撇撇嘴,我耷拉著腦袋小聲道:“我承認,這一次我確實是……思慮不周,計劃不詳,有欠妥當。”
垂下的頭被抬起,江流眉心輕蹙,我在心裏隻小小踟躕了下,便立馬決定坦白從寬,開展深入檢討,“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該瞞著你那封信的事,不該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去救人,更不該粗心大意沒有保護好自己,讓自己受傷,讓你擔心。”頓了一頓,我悄悄瞟他一眼,義正言辭的轉折道,“可是你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