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鬼推磨的坊主，所以你應當知道，道長生修的萬象眾生蠱並不同於陰陽崖上篆刻的，道家列代先祖光明磊落呈予世人的蠱經。”
    管歸舟的眼神明澈而冷靜，搭在單小刀腰身的手指卻始終以介於有意褻狎和無意遊走的力道來回迤邐著。
    單小刀猝不及防地輕哼一聲，旋即惱怒地昂起腦袋齜了齜牙。
    但單小刀最終也沒舍得往主子那隻骨節分明如遒勁青枝的手上來一口。
    東野菰鎮定自若地將視線移動少許至空處，頷首道：“確實如此。”
    品頭論足是人的天性，鶴立雞群者尤其受到無所不在的議論評價，是以八大家族及皇族的核心子弟都曾被賦予廣為人知的定位。
    如囚牛殷寧禍國殃民，螭吻滅無侶風流成性，嘲風言善因無可挑剔。
    至於狻猊道長生，則是清淨。
    清是謂清心寡欲，淨是謂一塵不染。
    言善因是身而為人能達到的最無懈可擊的完美，強大，堅定，能輕易在任何人心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卻又不失對不得誌和弱者的溫柔體恤。
    道長生則仿佛生來便沒有七情六欲。
    既然沒有可以為之拚搏奮鬥的欲望，自然無需絞盡腦汁，無需虛與委蛇，因而得以獨善其身。
    不爭，不奪，不造業，不與任何人任何事種因果。
    簡直如同數萬年前淩駕於三族之上的，超脫的神。
    然而東野菰很清楚事實正與之相反。
    就如世上沒有比他更狂妄的人，這世上，同樣沒有比道長生更貪婪的人。
    “道家少爺的萬象眾生蠱意為噬萬象以悟道，殺眾生以成神。”
    東野菰緩緩道。
    若有所謂報應，自私如他必然是不得好死，看起來無欲無求，有如濯水青蓮的道家少爺更該萬劫不複！
    管歸舟安撫性摩挲著因聽到這個事實大為震驚的單小刀，然後麵向東野菰道：“所以隻要他想，他就可以救你。”
    聞言，東野菰惑然攏起眉骨，“道少爺確實可以吞噬生靈五氣，但就我所知，其人貪得無厭，恐怕將我剝削至死前不會罷手，而我也無法阻止他。”
    聽到東野菰的擔憂，管歸舟長眉一掀，極為淡漠地道：“我已指明生路，能否恰當地約束他是你的事。”
    東野菰難掩焦躁地抿起唇，垂首沉吟半晌，呼吸驟然一窒。
    他終於明白管歸舟的意思。
    這確實是一條生路，隻是充滿了恥辱，甚至或許足以摧毀他的狂妄，以及因之所起的，他拖著從出生起就病入膏肓的身體不擇手段苟延殘喘至今的執念。
    “隻要你想，你就可以被救。”
    雖然對東野菰的掙紮洞若觀火，管歸舟的聲音卻平靜如初。
    於他而言，東野菰悲壯至令人動容的自尊心根本毫無意義。
    單小刀看看管歸舟，再看看東野菰，隻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主子，到底用什麼方式才能確保坊主失去的五氣足量，卻不過量？”
    管歸舟低眉望著單小刀，眼中寡淡疏離盡去，零星戲謔伴著溫熱吐息異常輕柔地吹拂至他耳際。
    簡明扼要的兩個字後，單小刀柔軟的耳垂頓時連同細長的頸子一並呈現出妖冶而濃烈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