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點的青碧色流光從管歸舟身上逸散而出，輕靈而從容地在滿室晦暗中浮浮沉沉。
    瞬時，便如灰黑貧瘠的荒蕪之地迎來了欣欣向榮的暖春。
    又如死寂陰森的絕望之境陷入了一場荒誕而美好的夢境。
    其中幾點流光綴成一線碧繩，輕輕落在東野菰的手腕上。
    最純淨的生機緩緩彙入東野菰的身體。
    東野菰閉上眼睛，清瘦近枯柴的手指難以自抑地戰栗著。
    腦海中浮現出一片被爆發的火山炙烤至幹裂脆弱，仿佛輕觸一下便會土崩瓦解的燥熱旱地。
    在這旱地之上，正有一條散發著碧色微光的細流踽踽而行，雖杯水車薪，卻足以給人希望。
    東野菰自記事起便被揮之不去陰霾籠罩的心被這一線希望照亮。
    但隨著管歸舟長眉攏起，那條如神跡般的細流便迅速消失不見。
    暫時緩和的幹旱和枯竭回歸。
    東野菰眼睫一顫，睜開的眼中映入些微茫然和痛苦。
    滿室如夢似幻的流光已然消散，黑暗重新降臨。
    管歸舟的聲音便在黑暗中不輕不重地響起。
    “暴殄天物。”
    東野菰默然。
    單小刀不解地望著管歸舟。
    漸漸習慣對自家神獸予取予求的管歸舟立刻收起置責，溫柔解釋起來。
    “東野坊主先天有疾，且與五氣過虛，隻能靠虎狼之藥進補的若拙正好相反。”
    “相反？那麼坊主是五氣過旺，正值壯年卻有早衰之症？”
    單小刀若有所思地望著東野菰的白發和深陷的雙眼，不由生出些同情。
    五氣過虛尚可滋補，但五氣過旺卻是湯藥惘效，即使坐擁富甲天下的財庫，人人稱羨的天華地寶也是無用。
    東野菰甚至連尋常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法都無法修行，否則真氣運行加快，無異於將死期提前。
    管歸舟攬住滿腹唏噓的自家神獸腰身，繼續道。
    “坊主體內有朱雀翎的氣息，應當是人為煉除朱雀翎的生命之火後，僅留下其中微乎其微的生生不息之源。”
    單小刀瞠目結舌。
    這是何等的浪費！
    然而這浪費卻完全是無可奈何。
    因為那些被世人奉為圭臬，傳言有起死回生功效的生命之火，會讓東野菰本就以幾乎是自燃速度衰敗著的身體像被卷入燎原之火的幹草。
    管歸舟望著麵露苦意的東野菰，平靜吐出兩個字，“有救。”
    東野菰雙手緊緊攥住輪椅扶手，絕處逢生的強烈期許讓這位天下皆畏如牛鬼蛇神的狂妄之人語不成句。
    連落入耳中的管歸舟的聲音都仿佛來自雲端，飄飄渺渺，若即若離。
    “很多人都知道，道家道長生修的是萬象眾生蠱。”
    管歸舟冰色雙眸流露出零星冷意，如同亙古冰山自然散發的冷至透骨的寒氣。
    管歸舟向來甚少喜怒愛憎，是以單小刀立刻明白，主子接下來要說的絕對是喪心病狂之極的事實。
    但那個始終如道香般清淨安寧，禪意深遠且一塵不染的道家大少爺，能犯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孽？
    而這罪孽又與真正意義上罹患不治之症的東野菰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