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陽光正好，尹燈忽然起了意，想要出去轉上一番。恰巧徐衍來找他了，便由徐衍帶著，兩人在人並不是很多的菀州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或許，尹燈僅僅是想要感受一下闊別許久的平靜生活。
    “都快要入冬了，還是這般好天氣。”徐衍帶著尹燈，在他並不熟悉的菀州地界上行走，這一次他可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尹燈初來菀州，人生地不熟，萬一走丟了可不好找。
    “想當初在京城，我們也是這般出行的。”徐衍忽然長歎了一口氣，仍是那般有些絮叨的性子，這一年多來，倒是沒有變半分。
    菀州城不算小，不知為何，今日街上的人卻是不太多。徐衍倒是習以為常，一點不在意。正要和尹燈再嘮叨些什麼，忽然被一聲吆喝打斷了。
    “這位公子爺，你印堂發黑，不像是什麼好兆頭啊——”聲音拖得很長，尹燈疑惑地住了腳，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
    “這人在這裏算命許久了，約莫又是攬客的招數。不必理會他，我還要帶你去好好看看菀州城哩。”徐衍說著，掃了一眼那擺攤算命的人，便拽著尹燈就要離開。
    哪知尹燈卻沒有理會他，隻站在原地，問道：“這位道長，可是在叫我？”
    那道士穿的並不破舊，執著拂塵，看起來很精神。聽尹燈這樣問，他便抬起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在他的雙眸之處多做了停留，方才道：“正是。”
    徐衍見尹燈似乎要與那道士聊起來，連忙去拽他，然而尹燈卻幹脆蹲下來，理也不理徐衍，問道：“道長，你為何說我印堂發黑？”
    “容我算上一算……”那道士半眯了眯眼，像模像樣的掐算起來。
    “算什麼啊！”徐衍有些不耐煩，怎麼阿燈這麼久不見，卻喜好上了這些事情，竟相信了這路邊的道士！
    尹燈被徐衍猛地一拽，差點摔倒，便知徐衍是真的有些不耐煩了，在他剛打定主意要隨徐衍一同離開這攤子之時，那道士忽然道：“這位公子爺，你最近去了常人不該去的地方吧？”
    尹燈心中猛地一驚，掙開了徐衍的手，雙手一撐道士的小桌，問道：“道長，你是如何知道的？”
    道士向後傾斜著身體，語調卻不急不緩，“哎，你問我怎麼知道的？自然是掐算出來的咯！如此，公子爺能不能信得過我？”
    尹燈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信得過，還請道長細說！”
    “這事便不深究了。”道士神神秘秘的豎起食指壓在嘴唇上，“公子爺的夫人想必也不是常人吧。”道士說的很肯定，語調中有穩穩的把握。
    徐衍見二人又聊上了，急的跺腳，卻又不敢離開，隻好在旁邊等著。他想要去拉尹燈，然而看那道士似乎說中了什麼，便收回了手，在一旁幹著急。
    尹燈想起商歌來，又見這道士說的如此肯定，竟覺得還是不要隱瞞，於是，他點了點頭，卻又聽那道士說道：“公子爺看不見，小心些，您的右手邊兒有個凳子。”
    接著，道士又小聲道：“不知公子爺想不想要孩子？”
    這問題將尹燈問得一怔，他從未考慮過，隻好道：“尚未考慮過，我想……皆可吧。”
    “公子爺聽好——”道士又將聲音拖得很長，頗有常年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氣質，“令夫人不會有孩子。”
    尹燈一怔，“道長，您這話又有何根據？”
    “若是不信，自可回去問問令夫人。”道士斜睨了他一眼，“今日不算了，貧道要收攤了！二位公子爺，請自便。”
    徐衍費了很大勁才把尹燈從凳子上拽起來，“人家都要走了，你還纏著人家做什麼！”
    尹燈隻好抱拳告辭，然而這菀州地大，卻是沒有心情走下去了。徐衍見他興致缺缺，便帶著他繞了回去，將他送到了門口，也不多做言語便離開了。那道士的話，徐衍聽見了。
    “娘子，今天我碰到了一位道長。”尹燈一進門，便直奔主題。
    “有什麼可奇怪的？”商歌替他沏著茶，隨口問道。
    “他說我最近去了一個常人不該去的地方，還說你……不能生育。”尹燈揉了揉眉心，似是在梳理淩亂的思緒。
    商歌端著茶的手一顫，險些將茶杯打碎，她扶了扶被晃歪的杯蓋，將茶杯擱在桌子上，低聲道：“我的確還沒有告訴你……以我這軀體，是不能生育的。”
    “那位道長說的竟是真的。”尹燈有些詫異的抬眉，並不介意的道：“那也沒什麼，隻是碰到那樣一位異士，覺得少有罷了。”
    商歌不做聲。
    “娘子，你以為，我真的就與常人一樣了嗎？”尹燈見商歌似乎有些不高興，便寬慰道，“我其實……壽元不同於常人。”
    商歌詫異的抬起頭，“你是如何知道的？”
    “對於自己，總是要了若指掌的。”尹燈並不挑明，隻是隨口搪塞了一句，“反正能與你相守，已是最大的福分，哪還敢求別的什麼？”
    商歌的眸子中總有些黯然，聽尹燈這樣說，也並沒有好多少，隻是低低的歎了口氣，並不作聲。
    尹燈在桌子上摸索著，總算是找到商歌支著下頜的手，他也有些懊惱的道：“都怨我不會說話，娘子，你可莫要不高興。”
    商歌的聲音仍然淡淡的，“沒有。”
    尹燈撇了撇嘴，“要孩子做什麼，我有你就夠了。”
    商歌抬眼，總算是有了幾分笑意，然而卻用帶著幾分遺憾的聲音道：“這怎樣也是個遺……”
    “有什麼好遺憾的？！”尹燈不待她說完，便陡然提高了聲調，複又漸漸緩下去，道：“唯有你一人陪了我這許久，我想要讓你……”
    他附在商歌的耳邊，悄悄地呼出熱氣，商歌聽罷，連眉梢都泛起了笑意，她道：“放心好了，我會一直陪你的。”
    尹燈像是滿足了一般，麵上的笑容擴大幾分，溫柔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