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早安中開始。
    還在半路，兩人的夥食都解決地很隨意。程關河是吃慣了部隊的能量棒的人，食物有沒有味道都不影響他的胃口。楚賀對食物的要求一向不高，幾箱泡麵就能過一個月。所以他們的生活方式其實非常接近，完全用不著磨合。
    吃了幾片餅幹，楚賀忽然放下手中的食品袋，去夠程關河的那個。
    程關河的懷中忽然撲出個人，反應機敏地舉起手，免得餅幹碎灑了一地。
    “想吃你的。”楚賀仰頭道。
    程關河默默抽出一片餅幹，塞到他的嘴裏。
    “味道一般。”楚賀客觀評價道。吃完他也不多賴著，右手一撐就把自己扔回了駕駛座，一連把剩下的餅幹都塞進了自己嘴裏。
    吃完他抽出餐巾紙擦了擦手，又把紙巾遞給程關河。
    “換我來開？”程關河把手指一根根擦幹淨，覺得楚賀盯著他雙手的目光有些焦灼，開口問道。原本他接受的反刑訊訓練中，被人盯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麵對那些恨不得扒皮噬骨的目光，他也沒有受到過影響。但現在他不得不說些話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楚賀若無其事地轉回頭，慢慢啟動了車子，回道：“再歇幾天。”
    程關河的身子沒有壞到弱不禁風的地步，但是再輕的傷也禁不起反複折騰，楚賀覺得他應該趁這段假期好好養著。
    兩人都清楚這隻是一段短暫的假期。以程關河在軍方上層某些人士心中的位置，這場放逐不會永無盡頭。
    “我養你啊。”車子開出的瞬間，楚賀笑著說。
    明擺著是說笑的語氣，程關河卻感覺到心髒一緊。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身邊人的頭，看著前方沒有回答，仿佛是最正直的士兵，一心隻係在守衛國土之上。
    仿佛是被使命和榮耀束縛在戰場上的孤魂。
    明明這樣的人是自己。楚賀想起離開南京軍區前接受審查時，不得不暴露的部分精神狀況。盡管個人的醫療檔案沒有呈遞，但是他為什麼能在受到來自高等級變異體的精神攻擊後迅速恢複，依舊作為疑點上報。
    按照軍區的意思，即便隻有暫時的編製，他也應該留下來配合相關實驗。但是他沒有。
    一來他不在意所謂實驗，更願意呆在程關河的身邊。
    二來賀南枝默默幫他擋去了軍區的阻礙。
    往日一心撲在科研上的舅舅，自從他父母雙雙過世後，也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權術。當軍方決策層向他投遞了橄欖枝之後，也不會清高地不利用這個機會為外甥謀利。
    賀南枝過去想要把楚賀調回北京也是為了保護他。既然現在有更好的選擇，他也不願意讓人深陷京城這個漩渦。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能在恰好的時機暫時離開軍方統轄把控，不算一件壞事。
    楚賀想到自己和賀南枝坦白了想要跟著程關河回老家的意圖後，賀南枝露出的難得的詫異表情。
    男人先是皺起了眉，然後被坐在身邊的陸沉握住了手腕。
    賀南枝還沒說什麼，陸沉倒是對著通訊器的攝像頭笑道：“程中校的人品和能力值得信任。小賀的眼光不錯。”
    賀南枝不會拂舊友的麵子，不溫不火道：“你自己決定就好。”
    偏頭看了眼依舊坐得筆直的人，楚賀歎了口氣，把越野車的速度又提高了一個檔。就算在他精準的操作之下，車身也因為高速行駛而顫抖起來。
    “我家裏可沒意見。”
    父母長輩都死了，就一個賀南枝還算直係親屬，遠了的姑表親戚他也無須計較。賀南枝讓他自己決定，楚賀就默認家裏沒有意見。
    程關河似乎終於受不了他言語上的騷擾，猛然靠近了駕駛座，就著楚賀的手停下了車。越野車因為巨大慣性，將車中的人都向前甩去。
    一手撐著車窗，一手略顯煩躁地按住楚賀的雙手，程關河嚴肅的神情讓楚賀意識到他的挑撥有些過火了。
    早知道這人從小接受的就是最正統的教育，讓他接受同性已經是托了戰火的福，牽扯到家庭和婚姻的時候，本來應該謹慎又謹慎才是。
    可是楚賀又不想這麼做。
    就算知道溫水煮青蛙一般，把程關河先係在身邊，從超越友誼的情分開始，慢慢滲入他的生活，讓他的朋友和親人都接受自己的存在才是最好的辦法，他也不想這麼做。
    那樣太慢。
    他等了二十六年，不想再等了。
    楚賀迫不及待地想要確定，某種長久的，顛簸不破的東西。如果不行，寧可摔碎不要。
    程關河歎了口氣，楚賀似乎從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深沉，但他還是仰著頭和那人對視，他不能輸。
    半晌，程關河放棄一般低下頭，在額頭上落下一吻。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