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關河的身子搖搖欲墜，那五隻變異體似乎也沒有戀戰的意思。
    它們麵麵相覷，最後集體往一個方向逃去。分辨不出哪個才是最高的決策者。
    可是那個方向不是東北。
    楚賀像是潛伏了許久就在等待這一刻。衝在最前麵的變異體被他一槍爆頭。
    四隻變異體忽然一頓。其中一隻麵無表情地回頭看了楚賀一眼。
    那一眼分明沒有任何殺傷力，楚賀的頭卻毫無道理地一痛，幾乎就要失去意識。
    無數電流般的線條在他的意識裏橫行，織成一團亂麻，找不到解開的線頭。紅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線條每每衝到意識的邊緣地帶，都被無形的鐵壁攔回，重新向著相反的方向衝去。而那一次次看不見的撞擊，都讓楚賀的眼神更加渙散。
    程關河一個人攔不下四個意圖在平地上逃亡的變異體。按照原計劃，楚賀應該遠程配合他將變異體都驅逐向東北，而那裏，趙明鋪設的彈藥會送它們最後一程。
    但是原本應該出現的狙擊並沒有出現。
    程關河對著通訊器道：“楚賀。”
    沒有回應。
    程關河沒有試圖看向楚賀在的方向，因為目力所及也分辨不清具體的場景。他立即轉接了王建設的通訊：“支援A線。”
    這是他們隊伍規定的代號。
    王建設看了眼被壓在幾十米外的變異體，摸了摸滾燙的槍管，四轉一周給他們送上最後一波掃射，將機槍對準了程關河附近的變異體。
    機槍的精讀不如狙擊，但是重重落在麵前的彈藥讓四個變異體意識到了危險。其中因為剛剛對楚賀進行了意識攻擊的一隻悄悄動了動手指。
    變異體朝著程關河計劃的方向退去。
    而因為王建設掉轉了阻擊方向，失去壓製的大群變異體都圍了過來。
    就看是他們先被變異體圍死，還是那四隻變異體先被炸死。
    它們離趙明鋪設的彈藥線隻剩下十多米了。
    但是它們警覺的停了腳步。王建設的機槍在它們周圍不斷落下彈藥，其中一隻位置站的稍偏的被擊中，炸成了兩段。
    程關河沒有放棄近身攻擊。
    彈火在變異體周圍落下，其實也在他身邊落下。
    他像是能聞到皮肉被灼傷的焦味。
    軍刀崩口崩到切不進變異體的身體，他轉而用刀背重重拍斷對方的關節。
    王建設那邊的槍聲也漸漸停了。
    他沒有失去意識，隻是被變異體咬斷了左臂。
    機槍掉在地上，沉悶的聲響為變異體的呼號掩蓋。
    槍聲又起。
    每一槍都算好了提前量，準確的切斷了所有變異體能夠回避竄逃的線路，將它們碼的整整齊齊，像是木偶一般動作。
    三隻變異體終於被驅逐進了彈藥圈。
    彈藥被引爆，卻沒有炸開。
    已經退到安全距離的趙明在程關河命令之前，以從未有過的爆發速度衝上前去。
    世界安靜了。
    這隻是楚賀的幻覺。
    事實上遠處趙明引爆了預設的彈藥，巨大的轟鳴讓大地都在震動。程關河半跪在前方，趙明生死不知。
    一切都像是默片，他沒有聽見一點聲響。
    仰頭看天，數個飛行裝置像是討人厭的蒼蠅一般浮在半空，揮之不去。
    “滾吧。”
    也不知道是對誰說，或者是對自己說。
    最高級別的警報在整個軍區上空重複。
    連他們這些遠在幾百米之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高能武器已經啟動，將在五分鍾內發射，希望軍區和保護區內的人躲進地下防空洞避難。
    程關河用軍刀撐起身子，緩慢地走到之前埋設彈藥的地方，摻起趙明。
    兩個人的身量都不小，一個重傷一個昏迷，行動分外艱難。
    楚賀回頭看向之前王建設所在的方向。
    那是距離大群變異體最近的地方。
    幾槍逼退已經陷入了混亂的變異體，他懷著竟有些畏懼的心情上前。
    什麼都沒有了。
    不用多說。楚賀抬槍，冷靜的將之前聚集在此處的變異體射殺，一個接連一個。
    警報所說的五分鍾已經過去了大半。
    程關河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們用不著逃。高能武器的轟擊之下，即便逃入地下防空洞也無濟於事。
    程關河將趙明放下，抬頭看向空中的飛行器。那上麵坐著的是他這幾個月來的同事，他們曾經坐在同一個會議室，也許私下裏還一起吃過飯聊過天。他們應該也像他一樣看著對方。
    出發前發出的簡訊被接收了，所以……
    特戰隊沒有參與這次擊殺行動的隊員聚集在一處，接管了軍區的防禦係統。
    浮在半空的飛行器被地對空導彈轟下。
    無人可逃。
    韓彬的戰場上從來沒有逃兵。他的，也是。
    這時程關河才正視楚賀。
    楚賀也看著他。
    時間也許還剩下很長，也許隻有一秒。
    他們周圍是散落的屍體，是凝結的血液，是荒蕪的原野，是衰敗的草樹。
    楚賀的世界有了聲音。
    那是他從平穩到不安的心跳。
    曾經隻是他活著的證明，現在每一下的跳動都在說，他不隻活著，還愛著。
    分不清是誰先靠近的誰。
    兩人在席卷而來的夜色下相擁而吻。
    天黑隻需要一瞬。所有昏蒙不明的光線都會被頃刻吞噬殆盡。
    承認愛上一個人，似乎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