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飛馳而近的裝甲車，楚賀心道，快一點，再快一點。
    因為握太緊，通訊器將手掌卡得紫紅。楚賀深深望了眼遠方，推開身後默然屹立的諸人，衝塔下衝去。
    呼吸不出五秒就開始紊亂，心髒加速跳動以支持高速奔跑所需的供血。
    隱約的耳鳴出現，墨綠色的裝甲落在眼裏有些模糊。
    他將通訊器的音量一瞬調到最大，撲到剛下車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把攬住他，通訊器在兩人中間規律地閃爍。
    韓彬切斷通訊之前的最後一段留言。
    程關河隻聽到最後一句。
    “程關河，有人敢跑，你幫我打下來。”
    他沒有再叫他成都來的。
    以後大概也沒有機會再叫了。
    兩人人站在殘損的圍牆下，一側是緊閉的大門，一側是如同瘦虎的裝甲。
    遠處有人聲喧嘩，然後另一個方向傳來一聲轟鳴。
    “程隊，韓隊長他們……”
    趙明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程關河聽完沉默了一秒，道：“都下來。”
    王建設和趙明片刻後從塔上下來，趙明平靜如常，而王建設一臉激動。他見原來站著的兩人氣氛詭異，把衝到嘴邊的嚷嚷都咽了回去。
    趙明默默上前半步，止住了同伴的衝勢。
    急匆匆趕到的兩人就看見自己隊長，以慢鏡頭的速度抬起了手。單臂握力超過一百千克的手，像秋天掛在枝頭的最後一片葉子似的，和風糾纏了半個世紀，才終於悠悠下落。
    程關河的手停在楚賀的頭上。
    楚賀不自在地扭了扭頭，還是沒有躲開。
    王建設悄聲扯住趙明的耳朵，輕聲嘀咕：“程隊咋了？這樣子像是把小楚當兒子摸了。”
    程關河收回手，拿回自己的通訊器，發送了一條簡訊。
    兩個人的手指在碰到的瞬間，都坦坦蕩蕩沒有退縮，好像彼此都心知肚明，又好像依舊一無所知。
    “出發。”
    四人上了裝甲，趙明開車，程關河坐在副駕駛座。王建設見自己身邊坐著的不是高大嚴肅的隊長，沒個正經的性子就重新蹦了出來，纏著楚賀說東說西，一會兒說韓隊長整天擺了張黑臉沒想到最後那麼有骨氣，一會兒又說自己可是個鐵血錚錚的漢子重要的是還單身。
    防護門打開的時候，王建設沒有停止嘮叨。
    和上次的狀況不同，趁著門開的一瞬試圖衝進保護區的變異體實在少得可憐。
    “呀，死了那麼多。”王建設透過車窗看見兩側散落的殘肢和焦肉，嘖嘖兩聲。從塔上向下望和從近距離觀察的效果完全不同，但這家夥似乎感覺不到一種叫做慘烈的氛圍。
    趙明將裝甲車以平穩又迅速的姿態一路前開。
    “韓隊長他們那輛車……像是自爆。”趙明忽然道。剛才在塔上的隻有他和王建設，王建設一看就是個心眼太大的，所以他不能不把自己有些疑惑的地方提出來。雖然不論他們將在前方遭遇到什麼，也沒回頭的餘地了。
    程關河應了一聲，陷入沉思。
    楚賀的手指按在車窗上，無意識地勾畫著。
    一路沒遇到多大的阻礙，之前四輛軍車的轟擊將大多數變異體驅逐到了四周，而他們正在行駛的這條道路上則隻有屍體。
    很快就看到了依舊站在原地的一小群變異體。
    它們沉默著迎來敵人，像是有恃無恐。
    武器係統已經預熱，在第一枚炮彈射出之前，裝甲忽然被死死釘在了原地，像隻被拍在了玻璃窗上的蒼蠅。
    動力係統、信息係統失效。
    智能操作屏光線黯淡。
    整個車裏，除了單獨線路的自爆按鍵可以操作，就隻有車門可以手動打開。
    趙明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雖然這個答案不見得有多好。
    他們的麵前依舊是那十幾隻變異體，距離近到透過觀察窗可以看清它們在笑。
    顧不得毛骨悚然，因為車上的人馬上發現，幾乎就在他們的車子被變異體不知通過什麼手段強行停下來的同時，原先散落到四周的大批變異體開始動身往裝甲車彙聚。
    餓虎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