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秣陵冬 040 疏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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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程關河已經入了秋。
走進室內射擊訓練場,脫下妨礙身手的長袖外套,正要隨手扔在場地邊的座椅上,卻發現有個人坐著。
像是剛結束一段訓練,白毛巾搭在肩頭,雙眼微闔,頭略朝後仰,靠在牆上小憩。
楚賀注意到他擱在手邊的槍,被汗水浸透的上衣,自然蜷曲著的手指,目光卻始終不敢逡巡向上,去探究那張沉靜似水的麵龐。
也沒特意走開,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停下,架好槍,瞄準,射擊。
槍聲響起,看不到身後的人是否睜開了眼。
兩個月沒有碰槍,最初的幾發依舊擊中了靶心。
不時響起的槍聲沒能掩蓋住逐漸走近的腳步聲,楚賀覺得那不緊不慢的步子,合著他的心髒跳動,始終在一個節奏上,篤定的敲著。
不得已收了槍,楚賀仰頭,語氣自然:“最近還好吧?”
程關河點頭,從下往上看時,麵部的線條更加堅毅深刻。
楚賀見他不說話,便轉回頭,繼續看他的靶子。
隻有槍聲繼續響起。
如果不是那投射在身前的淡灰色影子一動未動,幾乎都要讓人以為,他已經走了。
打了一陣,似乎覺得這樣的訓練也頗為無趣,楚賀翻了個身,靠在槍上,麵朝程關河,目光在先前就瞥到的傷口上停留。
“傷好了?”
“好了。”
又是沉默。
程關河手裏握著槍,隔開一個位置,繼續進行第二組訓練。楚賀卻又不願意繼續了,也不走,就這麼靠在槍傷,眯著眼看訓練場的天花板,白色的日光燈。
“你的傷好了?”
休息的間隙裏,程關河問。
楚賀的回答也隻有兩個字:“剛好。”
確實是剛剛才好。上午拆的線,醫生說可以出院進行些日常的恢複訓練,他就來了射擊場。
好像知道,這個人會在一樣。
“剛好,不要執行任務。”程關河淡淡道,“你的申請,我駁回了。”
“哦?”楚賀一按地站了起來。外出執行任務的申請,是楚賀知道今天能完成出院手續,昨晚才遞交的。
躺在醫院的兩個月,幾乎讓他的骨頭都要酥了。每天像是都能感受到肌肉的萎縮和大腦的衰退,哪怕後來王建設幫忙帶來了電腦讓他能夠在病床上做些簡單的程序,也沒有緩解這種壓抑。
當然,也許,來探病的家夥,不斷炫耀著某天他們英明神武的隊長又外出砍下幾個變異體的腦袋,這件事也是造成壓抑的誘因。
誇得那麼厲害,他又不是神。不管砍了多少個腦袋,一時不慎,自己總是要受傷的。
楚賀還記得他肩上鮮血的熱度。
像是從他的童年一直燒到了青年。
從那輛黑色的車上燒到了南京的公寓。
從外到裏,由掌心的皮膚開始,一直灼傷了五髒六腑。
“至少三個月。”程關河似乎沒有察覺到楚賀的反對,強調道,“休養三個月。”
楚賀盯住他的肩膀,放緩了聲音:“那程隊長,怎麼也要休養個一年半載,才可以下床。”
“我是軍人。”程關河蹙眉。
楚賀笑了一聲,挑起腳邊的槍,空著的一隻手比劃了個射擊的動作。
“我們是戰友。”
像是聞到了幾個月前,房中血腥和藥物混合的氣味。難以用語言表述的味道中,一個同樣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青年在他背後,以不知怎麼樣的神情說出了一句話。
你的後背,交給我吧。
我們是戰友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