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大門敞開。
    楚賀背著包，緊跟著程關河跳下車。
    程關河的手中依舊持的是一把軍刀。昨日那把因為變異體肌肉強度過大的緣故造成了卷刃，現在手中的這把是楚賀的。
    而楚賀沒有持刀，拿了把便攜的衝鋒槍。
    兩人的包中都是各式子彈和裝備。因為裝備空間的問題，楚賀沒有帶上他那把重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樣東西。
    程關河上前查看，言簡意賅：“沒有破壞的痕跡。”
    楚賀看了看門前的卡槽，點頭道：“應該是正常刷卡進入的。這類研究型大學的資料保管部門，應該有通用的通行卡。”
    畢竟檔案館大多數部分還是對外開放的，大門的門禁不是十分嚴密。顏簡如果真的要進入大門，拿到一張足夠權限的通行卡根本不是難事。
    程關河調出檔案館的設計圖。
    這是前一晚楚賀通過共享加密網絡發送給他的。兩個通訊器之間可以建立臨時的虛擬加密網絡，傳遞文件，而這種網絡要屏蔽國家層麵的監控，相對而言更為簡單。
    設計圖十分精密，數據標識繁多，不是專業的建築學人士幾乎無從辨別各主要建築體。
    程關河昨晚研究了一小時，已經將可能是備份數據中心的位置標了出來，大步走在前方。
    楚賀似乎感覺身後有人在盯著自己，腳步一頓，回頭望了一眼。
    沒有人。
    從小時候的那場事故開始，他對這樣的感覺十分敏感，有時也會產生被人用槍口指著的錯覺。但畢竟身處危險的環境，所以他還是上前兩步，拉住程關河，對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程關河想了想，退後一步，道：“你走前麵，我指路。”
    聽得到身後穩實的腳步聲，原先那種不舒適的感覺似乎真的消失不見了。
    兩個人行走的聲響回蕩在相對密閉的空間裏。
    應急燈不高的亮度讓兩人的影子都是淡淡的，和深色的牆壁幾乎混為一體。
    拐過兩個彎，一道暗門出現在眼前。
    暗門是關著的。門旁是標識著閑人勿擾的卡槽，一張明顯比卡槽要小上幾號的卡插在其中，沒有被它的擁有者拔出。
    這是意味著……
    他還在這個密室中？
    程關河側過半邊身子，示意楚賀上前。
    楚賀拔出那張插著的卡，再放回原來的位置。
    原本沉寂的卡槽顯示屏忽然亮了，顯示的卻不是通過。
    “已鎖定。”
    紅色的字。
    而暗門依舊沒有開。
    程關河拔出那張卡，收在胸前的口袋中：“這是顏簡的卡。之前根據卡上的信息聯網鎖定了他的位置。現在這張卡的全部權限應該都被鎖定了。”
    大概軍方指揮層也沒有想到，顏簡會把一張能通過高級別密室門禁的卡遺棄。
    “他應該猜到軍方會這麼做了。”楚賀不經意瞥向程關河胸前的口袋，問道，“回去之後能不能把那張卡給我看一看？”
    程關河沉默半晌，道：“要申報。”
    楚賀輕笑了一聲，卸下背包，撥開壓在頂部的武器和彈藥，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
    這種違規操作，總不能指望著程關河次次答應自己。挾功邀賞似乎更現實一些。
    程關河在開機過程中，默默站到了楚賀的身後。
    斜射的光將他的身影投射到屏幕上，楚賀挪了挪位置，幹脆坐了下來。
    盡管這樣的解密並不需要用到電腦中那個神秘的黑色圓環軟件，操作時也不會打開控製麵板中的隱藏界麵，但是楚賀還是選擇將電腦屏幕背對著程關河，拒絕他注視著自己的操作。
    程關河似乎有些驚訝，但沒有表示，默默拿出通訊器，調出不知什麼建築的圖紙。
    楚賀咬了咬嘴唇。
    程關河曾經不止一次在他的電腦上看過資料，軍方的、基地的……那些時候程關河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觀察下，所以他不擔心那個軟件會暴露。但這根本不是關鍵。
    現在他的操作，按理也根本不會暴露什麼。
    可是他就是不願意。
    那種情緒，似乎接近於，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和初戀對象約會，出門前不管照幾次鏡子，始終都覺得臉上的妝不合適。
    食指噼裏啪啦在鍵盤上敲著，腦子裏卻在想著七七八八的雜事。
    幸好自己製作的解密軟件操作簡單，輸入了必要的指令之後，隻需要等待它自行計算即可。
    但那麼一空閑下來，三五分鍾的時光好像也太難熬。
    所以楚賀的手停下來十秒鍾之後，又在鍵盤上遊移，隨意打開了個記事本，輸入些什麼。
    剛開始的幾行還是些當年上學時死記硬背的基礎代碼，在無意識中支配了他的動作。
    隨後幾行就開始出現中文。
    在一堆低矮的字母中間，飽滿圓潤，提示著將它輸入的人，它是不同於之前字符的存在。
    楚賀意識到自己打出了中文的時候，那些中文已經由四個字，組成了一個怎麼看，也有些纏綿的詞。
    在發著白光的記事本上，這樣的黑字，居然也能透出異樣的溫柔來。
    “好了？”程關河察覺到楚賀停止了輸入，問道。
    不過因為楚賀之前的避嫌舉動，所以他隻是問了一句，身子沒有動，保持著背對屏幕的姿勢。
    楚賀的手在他開口的那一刻按上了刪除鍵。
    因為按鍵的時間過長，那串中英文混雜的字符在他的眼前飛速退後。
    恢複了空白。
    這時，解密軟件彈出了窗口。
    看著百分之百的進度條，楚賀按下了確認鍵。
    原本顯示著“已鎖定”的屏幕閃爍了幾次，躍出另外三個字。
    “已通過”。
    屏幕上的字符變化的同一時間，暗門無聲打開。
    裏麵的四麵光幕同時亮了起來。
    “權限確認。”冰冷的合成音從門中傳來。
    楚賀拍拍褲子，捧起電腦，回頭對程關河道：“一起進去？”
    程關河搖頭：“我留在外麵。”
    “不確認下我不會刪除或者修改原始資料嗎？”楚賀想起兩人初遇的很長一段時間，互相戒備著，偏偏麵上還要裝的相安無事。
    程關河不為所動，似乎沒有聽出來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那我進去了。”楚賀擺了擺手，踏進了暗門。
    程關河一手持著軍刀，一手自然垂落，微微點頭。
    楚賀踏入的那一刻，暗門即自動合上，速度快到兩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
    在程關河消失在他視線中的時候，楚賀隻想到了方才他在屏幕上無意識打出的四個字。
    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