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白色實驗服的研究員在密封的實驗艙中來來往往。
    手中拿著試管或實驗報告，緊張地盯著光幕或培養基，人人都屏息等待著最後的實驗結果。
    模擬的雙螺旋結構懸浮在半空中不斷伸縮，每一對DNA都優美的讓人心醉。在場的無一不是計劃將畢生奉獻給生物學的天才或怪物，沒有人能逃脫那樣的誘惑。
    “太美了。”頭發發白的院士跌坐在長椅上，顫聲道，“他……簡直是個天才。”
    其餘人沒有附和，但心中多多少少認同了年老院士的想法。
    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愈發心焦起來。從數月前就開始的實驗，身負軍方和基地的雙重重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名院士一樣，純粹抱著朝聖的態度參與實驗的。
    如果成功……他們幾乎就是救世主。
    有些人的眼神中已經透露出了對功成名就的渴望。
    賀南枝坐在主機旁，等待著最後的結果。偶爾掃視一眼眾人異樣的神態，內心長歎一聲。
    陸沉安靜的坐在他身旁，見他眉頭緊鎖，安慰般伸出左手覆在他的右手上。
    “即將進行最後一項解碼……”
    模擬程序已經進行到最後一對DNA的解碼，原先或站或坐的人都停下了各自的動作，像是等待著神的審判。
    “嘀——嘀——嘀——”
    “警報——警報——警報——”
    “程序過載，解碼失敗。請備份好實驗數據，係統將在半小時後自毀——”
    賀南枝尚且沒有什麼反應，方才讚揚過顏簡是天才的年老院士，已經扶著椅子的扶手站起，憤恨道：“簡直是魔鬼的造物！”
    陸沉垂眼，低聲道：“對不起。”
    這次換賀南枝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安撫好一眾實驗員的情緒，兩人才離開了實驗艙。
    五個月以來的第三次失敗。
    顏簡給他們留下了最為繁複的迷宮，而眾人無力突圍。
    作為它的創造者，顏簡遠遠超出了一切迷牆的高度，放眼望去，世界的脈絡無比清晰。而他們這些被困者，踮著腳也隻能看到頭頂陰鬱的天空。
    兩人走在基地的小路上。
    路旁是轉基因培育的花朵，色彩豔麗，花期長。
    “自從顏簡……離開以後，我經常責備自己。”陸沉與賀南枝並肩行走，雙手插在實驗服的寬大口袋中，看著腳下的路，“作為第三區的負責人，卻被自己的學生打敗，實在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賀南枝的實驗服掛在臂彎，離開實驗艙之後他一貫穿的是文職軍裝。
    “大家都承認，他是個天才。”
    “是的。在他的學術道路上，我並沒有起到多大的領路作用。”陸沉自嘲道，“嚴格來說，我不能算是他的老師。”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沉。”賀南枝側過身停下，軍裝上的徽章一瞬間晃花了身邊人的眼，“他是天才，我們不是。沒有必要因為這個而自責。”
    賀南枝的身體微微前傾，與他共事那麼多年的陸沉知道，這是他急於表達自己觀點時的習慣性動作。他說的，確實是他自己內心的想法。
    可是陸沉並不認同：“你也是天才，南枝。”
    基地最高級別的負責人，當地物理學領域的領軍人物，賀南枝聽到的類似讚賞不知凡幾。他都淡定的接受了，沒有反駁，但是他不能認可陸沉抬高他而貶低自己。
    “我是你的手下敗將。”賀南枝嚴肅道，“如果說有誰在學術能力上讓我覺得高山仰止，不是別人，隻能是你。”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陸沉捂住雙眼，輕聲道，“我現在隻是一個生物學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