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放下通訊器，依舊盤腿坐著，仰著頭，似乎想辨認出教科書上說的夏季大三角到底在哪個位置。
    和王淮一樣，提起自己的病，回憶便紛至遝來。
    南京的那件事，賀南枝到底是知道了。楚賀自己去基地找的他。自從得治外甥身患嚴重的精神疾病並且拒絕診療之後，賀南枝頹然了許多，失望和沮喪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往日自己一手主導的項目被迫擱淺。不過在基地的其他研究人員看來，這位負責人不過是更加嚴厲，更加一絲不苟罷了。
    坐在曾經夢想過的辦公室，楚賀把背著的包裹解下，放在桌上。
    包著的是那把重狙。
    楚賀曾經興致勃勃的為它和另一把槍取了兩個相互映襯的名字。鷹擊長九，隼翔低三。一遠程一近程，是他心目中的理想標配。就連具體的細節改造，也是他和賀南枝反複商量後才確定下來的。
    然而他現在要把它還給另一位創造者。
    因為，他已經不適合再擁有它。
    賀南枝沒有接過槍，隻是看著和姐姐長得八分相似的外甥，沉聲道：“鷹我先替你保管，隼你留著防身。”
    “不用了。”楚賀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冷冷道，“銷毀吧。”
    當時對待鷹的態度，其實也是楚賀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果人也能和武器一樣，不滿意就簡單的銷毀，該多好。
    “想些什麼？”
    聞言乍驚，猛然回頭，發現程關河站在房門口，身影微躬，應該是腿上還在作痛的緣故。
    默認了隊友身份，程關河沒有打擾到對方的想法，隻是在周池的反複慫恿及叨擾下，才推開房門。
    “當然是想你啦。”周池縮在程關河身後，掐著嗓子嚷道。
    程關河上前一步，砰的關上了房門。
    “你坐著吧。”程關河來到陽台，在楚賀身邊隨意盤腿坐下，“我們來談談以後的事。”
    我們。
    談。
    以後。
    楚賀把通訊器設為勿擾模式，淡定道：“今天見到的情況怎麼樣？”
    變異體的情況固然糟糕。體能、耐力、反應速度、抗打擊能力都有了不同幅度的提升，而且似乎部分變異體開始在戰鬥中學會了規避傷害、見機行事，表現出智慧體的特征。
    一樣糟糕的是社會情況。程關河觀察了附近三個街區，所有的商鋪都已經停止營業。但放下的卷簾門也抵擋不住群眾哄搶的衝擊。所能見到的公共設施全部停擺，程度較之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恐慌在群眾中彌漫。一直以為遙遠的東西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那種眼見親朋好友在身邊被活生生撕裂的場景，和電影裏的鏡頭根本不是一碼事。恐懼、無奈、憤怒、不滿……負麵的情緒一同爆發，政府的領導搖搖欲墜。社會這輛馬車正在往失序的深淵疾馳，一切都和喪屍題材的電影那麼相似。
    “已經很糟糕了。”楚賀喃喃道。
    話音剛落，臥室的燈滅了。
    從陽台上往下望，附近所有的住宅區和商業街，原本通明的燈火都先後熄滅了。就連路燈，也變暗了一個亮度，那是斷電時調動了臨時儲能的標誌。
    “還會變的更糟糕。”程關河補充完了這句話，沉默著。
    “電力設施已經出現了障礙，接下來供水、食物、能源都會出現問題……”楚賀分析道，“政府現在還沒有組織撤離，看來自身也出現了麻煩。”
    程關河低頭看了眼通訊器，南京軍區已經開始調度，試圖暫時越過政府指揮，組織建立一個安置區：“能源已經斷了。南京地區二十三所ST反應基站，到昨天已經停止供能十九所，剩下的四所主要供應的是軍方和政府部門用電。電力之所以還能維持到今天，不過是各基站儲備電能被提前使用罷了。”
    “民眾的情緒快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