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想的？”
    楚賀把這幾天和丁紅的對話都告訴了周池。
    兩人對坐在楚賀的宿舍。楚賀一隻手拿了條毛巾裹住頭，用力揉了揉。
    宿舍裏隻有一把椅子，楚賀還濕著頭發，周池自然坐到了他的床沿。
    “別盯著我的被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我的床有意思。”楚賀看他的眼神一轉也不轉，提醒道。
    周池順手摸了把被子，嬉皮笑臉道：“小賀子，讓二爺疼你。”
    還真是商界精英範，不要臉的把戲學會了十成十。
    楚賀使勁揉著頭，他的頭發長了，軍區沒有什麼理發的地方，也不敢自己動手，隻能放任自流。倒是不遮眼睛，就是幹起來的時候慢了些，長此以往心理的頭痛治好了，沒準要落下生理的頭痛病。
    “還能怎麼辦。”周池咂巴了下嘴，“上趕著追唄。”
    楚賀算是知道當年他怎麼能笑傲情場的了。
    “你要是真的想定下來，也沒必要……”楚賀有點擔心這個一直油腔滑調，沒個定性的家夥，是被變異體的事嚇的神經錯亂，萬一哪天事情解決了，又得恢複原來得樣子，沒來由禍害了人家姑娘。
    周池道：“小賀子，你知道我和葉冉在一起三年，最後為什麼分手了嗎？”
    “不是因為你腳踏兩條船？”那時候楚賀已經去了南京，他們分手幾個月之後才聽說這對原本要結婚的情侶分了，分的異常果斷，周池去了西藏，葉冉留在了首都，沒有任何死灰複燃的征兆。
    周池苦笑了下：“不是。我雖然交過不少女朋友，真正考慮要結婚的也就她一個，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楚賀想嘲諷他兩句，被他難得的正經和自嘲堵回了喉嚨裏。
    “是葉冉要分手。她受不了去西藏這種地方。”
    葉冉的家世楚賀多少也知道一些。當年她是係裏的一枝花，家世好，樣貌也好，人人都說周池是走了大運。楚賀雖然有時在嘴上也挖苦他，心裏卻沒覺得周池在攀高枝。
    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問題。
    “說好的一起奮鬥，什麼也不是。她受不了那邊的冷清，也怕吃苦，讓我自己選，不想斷就留在北京。”
    周池當時的選擇很明顯。
    他去了西藏。
    楚賀想摸一支煙遞給他，卻發現自己沒有隨身帶煙的習慣。王淮倒是有，但他現在不在。
    有時候也不是非抽不可，隻是在無言以對的時分，需要做些什麼。
    什麼都好，除了簡單的沉默。
    楚賀一把撂下毛巾，翻箱倒櫃找出一小罐啤酒。
    “拿著。”
    酒瓶抵到了周池的臉上，像是要把臉上的肉擠下來似的。
    周池利落的打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皺眉道：“什麼味兒，拿這種酒糊弄你二爺？”
    說完又喝了一口。
    “那時候你二爺就悟了，什麼愛情都是狗屁。人做什麼都還不是為了自己。”
    楚賀反駁道：“為了自己，你就不該去西藏。”
    去了西藏，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除了留下個高原紅，什麼都沒有。就算那點特殊的印記，在平原上呆一會兒，也就消磨了。
    “那爺是為了理想，理想，懂不？”周池晃晃瓶子，裏頭好像沒酒了，“小賀子，你這酒真有300毫升？怎麼一口就沒了？”
    明明喝了好幾口。
    楚賀奪過空瓶子，生怕他把瓶子倒扣在床上。
    周池仍自念叨著：“情懷……讀書人的事，怎麼能談錢……”緊接著又是些什麼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劈柴喂馬周遊世界的句子，聽得楚賀直皺眉。
    “丁紅是個好姑娘。”
    繞了大半天還是那麼一句話，周池的眼睛在五十瓦的燈泡下異常閃亮：“我要娶她。”
    “哪裏好？”楚賀把這個明明沒醉，但是勝過醉酒的家夥從床上拽起來，推到椅子上坐好。
    椅子有個靠背，周池就趴著靠背，像抱著個姑娘一樣，雙手沒個消停：“她懂。”
    懂什麼？
    剛想問這話的時候，楚賀忽然想起丁紅有些冷冽的神態，還有她那句“原本我不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楚賀處於半懂不懂之間，對周池的感慨仍不十分認同：“你現在也就遇到她這麼一個……”世上之人何其多，周池不過偶有所感，正巧遇上了個合適的人，時過境遷，也未必非彼不可。
    “哪有那麼多好想……”周池抱著椅背蹭了蹭，“沒準哪天就死了，遇著合適的就上……”
    說到底還是因為變異體。
    自從顏簡叛逃以來，楚賀接觸到的大多是軍人。他們有自己的使命和職責，幾乎不在他麵前表達對這次事件的看法，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其中佼佼者如程關河，照樣進行著他的訓練，他的生活，不能被撼動一分。
    但是像丁紅和周池這樣的普通人呢？丁紅曾經因為對於未來世界的憂患，拒絕生下這個孩子。而周池，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樣急切的希望找有人相伴，難道真的不是害怕死時依舊孤身一人嗎？不然他已經單身了那麼些年，怎麼爆發的突如其來的愛意？
    楚賀把周池送回寢室，臨走時給這人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免得他真的長醉不起，起床了連話都說不出口。還是留著那張嘴，去哄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