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芙蓉亂  067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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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才睡的結果,就是起床的時候正好趕上中飯。
    六點到十二點,也才六個小時的睡眠,不知道為什麼總被嘲諷睡得太多。
    楚賀踢著拖鞋揉著眼打開房門。
    走廊上應該沒人,士兵們不是在訓練就是在進餐。
    快要入夏的太陽曬得人懶洋洋的,楚賀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萎靡頹廢如同大四學生的狀態有什麼不對。軍裝早就發到他手中了,但他覺得料子悶,更願意穿自己五件同款異色的T恤。
    今天走廊上罕見的有兩個人。
    一把高背椅子,一壺熱水,一個臉盆。
    軍區雖然保持了樸素的作風,沒有安裝全套的家居係統,但是循環熱水供應裝置還是有的。沒想到有人還是采用了這種方式洗頭。
    “小賀子。”周池笑著打招呼,半邊眉毛都飛了起來,生怕別人看不出他身上的喜氣。
    見這人轉也不轉的眼珠子,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楚賀問:“怎麼到外麵來洗了?”
    周池果然等著這個問題,緩了緩口氣,又是憂慮又是欣喜:“宿舍裏的洗手池太矮了,邊角也利,不安全。”
    對軍區的糙漢子來說沒什麼,但是對於丁紅這種孕婦而言,確實有些危險。
    楚賀點頭默認了他的做法。
    周池炫耀了自己的細心和體貼之後,立刻過河拆橋,把楚賀丟到了一邊,轉頭詢問了兩句,開始往盆裏倒水。
    楚賀看到他探手試了好幾次水溫,丁紅隻是扶著肚子站在一邊,就道了聲別走了。
    走到走廊拐角,又忍不住回頭看。
    丁紅已經鬆了頭發,彎下了腰。
    長發垂到水中。
    老二一手小心護著丁紅,一手拿了毛巾,慢慢地沾了水擦著細軟的長發。
    長發繞在指尖,應該纏綿又溫柔。
    “你要訓練?”當楚賀穿著T恤休閑褲走在操場,對程關河提出額外訓練請求的時候,程關河皺著眉看向他的人字拖。
    楚賀拿著前一天用過的步槍,站在靶場中央:“說了教我。”
    “你的槍法很準。”
    楚賀試射了兩發,正中紅心。
    “你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嗎?”程關河按住他的槍,阻止了這樣毫無意義的練習。
    楚賀用鞋尖碾了碾腳下的沙土,拖鞋的帶子啪嗒一聲斷了。
    剛剛磨得合腳的鞋,可惜了。
    “狙擊。”
    “好。先去把鞋換了。”
    狙擊手的訓練超乎想象的繁瑣。
    僅射擊姿勢就包括臥姿、跪姿、立姿、坐姿、側臥姿、跪姿背托式、跪姿手托式、立/跪姿依托牆壁、門窗、樹木、車船邊沿射擊等十數種。
    楚賀維持著臥姿已經一個多小時。
    最難熬的不止是膝蓋的磨損和肌肉的酸痛,還有因天氣轉熱,在低矮丘陵區肆虐的蚊蟲。
    不能塗驅蟲藥水,因為任何多餘的味道,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都是危險的。
    被要求集中注意力,感受著每一塊肌肉的酸痛,幫助在定型標準射擊姿勢的同時,訓練意誌力。
    狙擊的過程往往的漫長而枯燥的。
    潛伏在暗處數日,僅僅因為遭遇時風向不利於精確射擊就放棄任務,進行下一個曆時數日的潛伏,是常有的事。
    在潛伏過程中,既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又要注意體力的可持續消耗。有了高精度校準鏡之後,一個狙擊手最重要的素質已經不再是射擊能力,而是心理和體能。
    “可以了。”程關河看了眼計時器,示意楚賀可以換一個姿勢。
    楚賀動了動手,有些麻,再努力扯扯,終於感覺到又酸又脹。抓緊時間揉了兩下,換了個側臥的姿勢,重新趴好。
    操場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日常訓練在傍晚六點結束,這是楚賀自己要求的加練。程關河沒有拒絕。
    這樣的訓練是無趣的,沒有半點激情,隻剩下煩悶,鬱結,疲憊,諸如此類種種負麵情緒。
    楚賀微微調整了右手托槍的姿勢,彈了彈手指:“程關河,為什麼做突擊手?”
    在訓練的示範中,他更清楚地看到了這個人的實力。即使和強大的近戰相比,程關河的狙擊能力也同樣驚豔。
    程關河低頭看著手中的通訊器,一張浮空的軍事戰略地圖散發著柔和的光。
    數日的訓練都是這樣,楚賀靜靜趴著,程關河靜靜看著地圖。
    握著手中的電子筆被放好,收回通訊器側槽。楚賀發現,程關河拿著筆就單單隻是拿著,不會用來敲打桌麵,不會在指間無意識轉動,看起來甚至有些笨拙。
    “遠程死亡率低。”
    這是自然。狙擊手一般遠離核心戰場,一旦遇到危險也可以提前做出反應,及時撤離,比起近戰人員,死亡率要低很多。
    楚賀笑笑,當初評價他是個高大全的人物,沒想到沒有說錯。
    “你不怕死?”語氣有些近於輕佻了,問完連自己也皺了皺眉。
    程關河倒是認真思考了幾秒,答道:“怕。”
    郊區的空氣汙染不如城裏嚴重。
    海拔相對高一些也有利於提高可見度。
    楚賀覺得來到這裏以後,每一個無風的夜晚,星星都特別亮。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冰瓷一般的觸感。
    身下的沙土不算粗糙,白日裏吸收的溫度在夜間持續發散。透過一層衣料,碰到了緊貼著地麵的心肺。
    有些想要咳嗽。
    又好像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服。
    積了累月經年的灰塵,都在一呼一吸之間,散落在了滿天星輝中。
    很久以後回憶起來,隻記得蚊蟲在耳邊不停嗡嗡轟鳴。
    對方說的話,還有表情,好像和沉下來的天色一起,都漸漸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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