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楚賀和王淮坐在小土堆上，一人一根煙。
    王淮兩指夾煙，不時抖落一截煙灰。楚賀隻是咬牙叼緊，偶爾嚼巴兩下。
    一支煙抽完了，王淮把煙頭倒插進土裏，留下短短一截煙屁股，和泥土齊平。
    “要不是老爺子舍不得，一紙調令就要老子滾回北京，你打算怎麼收場？”王淮專心按著煙屁股，悶聲問了一句。
    楚賀叼著煙，懶懶道：“敲暈了綁走，不然怎麼整？”
    不遠萬裏從南京跑到成都，楚賀的關心王淮哪怕是個糙漢子，心裏也是清楚的和明鏡似的。換了是他在南京，楚賀在成都，他也會這樣做。但要沒有調令，王淮不會走。那這事恐怕真的隻有一個被另一個敲暈才能收場。
    “媽了個巴子的。”王淮狠狠罵道。
    楚賀知道這罵的不是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滿滿都是對王家老爺子的不滿。王家三代都是軍人出身，王淮從軍也是從小被自己老爹熏陶的選擇。滿腦子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人，不當兵還能做什麼？他現在身處成都這個戰場，又被強行拎回安全區，和被迫當個逃兵沒有什麼區別。
    “算了，替你家老爺子多想想。”煙草的味道有點苦，楚賀嚼了幾下便沒有興趣，“他也不是為了保你一條小命，實在是上邊兒現在太亂了。”
    “誰他媽想管那些事兒啊。”王淮暴躁地把煙頭按出一個坑。
    楚賀懶得再說。
    賀家也是軍人世家，但是到了他母親這一輩，都走了文職的路。典型的就是舅舅賀南枝，從科研介入了軍方上層。
    軍方上層的派係鬥爭從未停止。王賀兩家都偏於強硬，算是路邊小報上所說的鷹派。但和平持續的時間實在有些久了，百年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爭，使得鴿派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很多時候，他們不得不做出退讓。在一次又一次的利益交換中，軍方上層的勢力圖景已經駁雜一片，誰也不敢輕易打破這個微妙的平衡。
    王淮的父親中年得子，對王淮的教育一向以繼承自己的衣缽為目標。現在老爺子顧不上臉麵，直接把兒子拎回自己的勢力範圍之下，說明潛藏在陰影裏的矛盾終於要開始爆發了。
    誘因呢？日俄聯合軍演？還是顏簡的叛逃？
    王淮長歎一聲，奪過楚賀的煙，食指一按，兩個煙頭並排插在了土裏。
    “我有時候想啊，要是當時你進了基地，當個有上頓沒下頓的老光棍，我也就在那破門口當個警衛員，日子也不錯。”
    楚賀笑道：“誰說不是呢。”
    曾經他對未來的規劃如此明確，拒絕了老佛爺的青睞，挨了血壓和脾氣一起暴漲的老人家一頓好罵，瞞著賀南枝悄悄給基地遞了求職申請。
    這件事他隻和王淮說過，當時這個二愣子也是這麼說的，自己進和尚廟當老光棍，他就去看一輩子大門。
    然而。
    世事都怕一個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