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寬大的手掌拍上楚賀的背，順便蹭了蹭手中的土，“回北京別再想啥變異體的事了，在老子家安心住著，給你弄台小破電腦，在南京怎麼過在北京就怎麼過唄。”
    如果不是賀南枝當時正在進行機密測試，楚賀現在恐怕早已被舅舅派人拎回北京了。這麼一兜一轉，最後還是要回去。中間平白無故多遭了些罪，好在人沒事。
    “回去也是住賀南枝那，有你什麼事？”楚賀對賀南枝一般直呼其名。
    王淮又歎了口氣。
    楚賀看得出他心裏有事。以王淮這樣的性子，要他對已經很亂，即將更亂的世道不管不顧，實在有些勉強。
    “你說往後會怎麼樣呢？”
    “找到顏簡。”楚賀望了眼天，好像能在一片藍色裏找出那個人的影子似的，“然後就結束了。”
    說來簡單啊。
    天色暗了，兩人起身拍拍褲子準備回去休息。王淮的調令一早下來了，剛才收到一條簡訊，才得知明早兩人要和赴京回防的顧澧蘭一同啟程。
    王淮低罵了一聲，拉過楚賀嘟噥：“唉，我說，你小心點那個顧澧蘭。”
    見楚賀疑惑的神色，王淮臉色一僵，半晌糾結道：“你不是那個嘛……老子發現他也……唉，反正你離他遠點！”
    王淮給楚賀、周池和丁紅都安排了臨時的宿舍。周池和丁紅兩人的身份尷尬，所幸人是和程關河一同救下的，他答應在楚賀走後安置好兩人。
    楚賀的宿舍在走廊的盡頭，王淮送三人到樓下就走了，說是顧上校臨時有事找，現在宿舍門口就剩下楚賀和程關河還站著。
    明早就要走了，按這情況，兩人以後都沒什麼再見麵的機會。相處了半個多月，楚賀琢磨著得告個別，擱在門把上的手就始終沒有旋下去。
    程關河站得很直，走廊上的燈光打在臉上，刻出生硬的輪廓。
    “兵哥……”楚賀矮了程關河大半個頭，仰著臉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兩人認識時間不長，但回想起來經曆的事，每件都刻在心裏似的，一道道清清楚楚。
    畢業之後三年的日子，加起來也沒有留下這麼多刻痕。
    那是對自己而言，對對方呢？特種作戰部隊的隊長，他的人生中想必充滿著各種各樣的跌宕起伏，生死存亡，這樣的經曆在這人回想看來，也不過風淡雲輕四個字吧？
    楚賀想到這裏揚了揚嘴角：“兵哥，我明兒個可就走了，好歹拿槍互相指過對方，沒什麼想說的嗎？”
    “你沒拿槍指過我。”程關河沉聲道。
    楚賀失笑：“保護區，你摸進辦公區那會兒，我藏在外邊的樹叢裏，想著衝你頭上來一發，結果給麻子攪了。”
    程關河上前一步，似乎想好好看看這個大言不慚的家夥。
    楚賀仰著頭任他看，睜開的眼裏坦坦蕩蕩。
    程關河的眼眶很深，對視著對視著，楚賀就覺得自己有點失控。他忙抬起雙手，看著依舊平穩，沒有發顫的指尖，揚聲道：“兵哥，現在你信我了沒？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程關河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寫得明明白白，早在被困廣播台，楚賀隔著通訊器喊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放下了對這個人的懷疑。哪怕沒有任何理由。
    楚賀悄悄把手收回身後，握住了門把。之前和王淮最後的對話梆梆敲著他的心，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唉，楚賀，我說……程關河人不錯，你考不考慮讓他進來了？”
    不要以為用正經的口氣講雙關的黃段子別人就聽不出來了。進個鬼啊。
    “兵哥，我困了，明早早起趕車。”楚賀忽然打開房門，側身擠了進去，從門縫中露出半個臉，對程關河笑笑，道了聲晚安。
    房門砰的關上。
    楚賀仰麵倒在床上，把王淮連同他家老爺子罵了個透心涼。翻來覆去睡不著，看了眼時間設了三個明早的鬧鍾，這才縮進了被子。
    程關河站在門口，站了片刻，走時關上了走廊上的燈。
    一路走過，一路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