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去市廣播大樓，之後帶你回軍區。”
    楚賀順從地點頭，將指尖的藥膏悄悄擦在衣擺上：“那個麻子……”
    “他要逃早逃了。隻是敲打一下，讓他留著點心，別惹麻煩。”從背後看程關河的身影，總有種錯覺，仿佛眼前的不是個軍人，而是一頭廝殺歸來的山野凶獸。
    收著爪子，守在門口的野獸，也很有趣，不是嗎？
    楚賀抱著床上的棉被，埋頭深嗅了一口，還好，先前逃難的夫人肯定整理過了，沒有發黴的味道，和家裏的那床一樣鬆軟幹燥。
    也許是多日來少有的舒適睡眠環境，和程關河的隱藏矛盾也因為賀南枝暫時得到了緩解，楚賀難得做了個夢。夢中他在南京的公寓中睡得正香，居委會的張大嬸拚命搖著床，要把侄女的靚照貼到自己的眼前。夢中做夢的楚賀含糊說了句，您讓閨女對半折個身材，再把臉上除了眼睛的玩意兒都整小點兒，咱倆說不定還能有戲。推推搡搡之間被人一巴掌拍醒，張大嬸變成了王淮，也難怪，一個中年大嬸怎麼能有那麼大力氣搖床呢。不過也得怪王淮，這是多久不鍛煉了，還特種兵呢，身材和跳廣場舞的大媽沒什麼兩樣……夢中王淮揮出一掌後，瞪眼道：“別睡了，顏簡跑了。”
    就這麼一句話，徹徹底底把楚賀驚醒了。
    揉著頭從床上撐起，天都大亮了。程關河正站在屋內的飲用水循壞過濾裝置前接水，接了三分之一杯冷水後又換了熱水的出口。
    “早啊，兵哥。”拉著衣服下床，楚賀覺得這樣的小日子還不錯。沒有在路上那麼累，也不用像在保護區的時候一樣忍不住揣測身邊人的心思，好好的一個人都給磨成了抑鬱症，天天擺出和程關河一樣的冷臉，誰喜歡呢？
    “楚哥，起了啊。”麻子正巧推門進來，手裏還掛著一條不知哪裏翻出來的毛巾，熱情招呼道，“毛巾都準備好了，那邊擱著呢，出門右轉十米有個池。”
    也許程關河對他做了什麼保證，不然昨晚那麼一個麵如死灰的人今天怎麼又蹦躂起來了？
    “程哥，你這灌水呢。”程關河要是知道麻子隱藏的話癆屬性，恐怕當初答應帶上這人時會掙紮一番。楚賀拿了洗漱用品，利落地轉身出門，留下了兩人和一屋子話。
    進城的道路十分通暢。
    沿著保護區的山脈向西北方向走了四五公裏，就見到了鄉間小路。更巧的是，路邊停了輛客貨兩用車。麻子一見車眼睛都亮了，也顧不上累，一溜煙就鑽到了車底下，幾下搗鼓，一砸車門，試了下油門，樂道：“程哥，楚哥，能開！”
    別看麻子現在呆傻愚忠的樣子，初見時陰冷狠辣的勁兒，程楚兩人都沒忘。而且這人說話，總能給人抓著點心機的尾巴。比如叫兩人時，總是先喊程關河，次序從不會亂。
    楚賀和程關河對視一眼，上了副駕駛座。同行三人不能算一個團隊，但就目前情形看，對程關河而言，自己的可信度顯然比麻子高。
    等麻子顫巍巍地爬上後邊的車兜裏，三人終於擺脫了以步代車的處境，奔向小康。
    車子一路開來，連個人影也沒見著。麻子抱著車廂的欄杆，腦子轉的飛快。哪怕是見著個屍體也好啊。
    隻有死氣沉沉的建築在兩側飛快向後退去。遠遠覬覦著車上三人的變異體不時可見，麻子抱緊了脖子，心想高個子不會想著把自己當誘餌吧，不然前邊座位雖然擠，也不一定非要把自己仍在露天的鬥裏啊。連塊玻璃也沒有，一爪就能把自己的小脖子給撩斷嘍。
    “沿漢中路西行五百米，光武路左轉，直行一百米。”楚賀研究著車載地圖，提醒程關河。這車子的智能係統似乎損壞了，不能播報語音。
    “這個是老版本的地圖。”程關河專心開著車，“前兩年城市道路改建，這塊區域變動很大。漢中路和長寧街的交叉口停下就到了。”
    楚賀從座位旁摸出一塊抹布，使勁擦了擋風玻璃。上麵的汙漬就和紮了根似的，怎麼擦也不管用。
    “在外麵。”
    “嗯？”
    “……”
    “就是前麵那個樓嗎？”
    出現在兩人視野裏的是一幢大樓，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兩幢毗鄰的大樓，中間通過一架天橋連接成一體。
    “真他媽氣派。”麻子在後邊兒嚷嚷，把車皮敲得咚咚作響。
    “消停點兒。”楚賀被車子的震動鬧得有些暈，剛想探出頭衝麻子嚷一聲，衣領就被人往裏扯了一把。
    程關河把車停在路旁：“我下車看看。”
    上次楚賀下車遇襲的事讓兩人都有些警惕，程關河確認四周沒有明顯的變異體，推開車門前槍已經上膛。
    麻子倒是利索地從車上爬了下來，顛了一路，根本沒法坐，現在腿還抖著呢，估計是站太久了血給凍的。原地蹦躂了兩下，心理感覺血管裏有東西在流了，麻子才繞到楚賀那邊，敲敲車窗：“楚哥，還不下來呢？不舒服？”
    “有點暈。”楚賀提著背包下車，背上會壓著背讓他產生想要嘔吐的感覺，索性手裏提著。
    麻子自己帶的東西少，一個包扔在車上了，身上就帶了把大砍刀，往肩上一扛生怕人不知道他是流氓。
    楚賀見自己和程關河手裏都有槍，本想讓程關河也分給麻子一把，哪怕是氣槍也行，但還是沒有開口。程關河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而且，麻子和他們也不算一條心，防著點不能說沒有必要。
    麻子盯著槍的表情有一瞬的陰鬱，隨即又笑開了，仰頭望著十多層的建築，撇嘴道：“真他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