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食堂原本應該是個大型會議室，擺了十數排桌椅，正前方是個超清的投影儀。紅色的電源指示燈亮著，投射到半空中的影像是中央台穩坐新聞第一把手的女主播。幹練的短發，含笑的雙眼，一向為觀眾所津津樂道。其沉穩的播報風格與中央台的定位相適應，柔中帶鋼的女性氣質也有利於緩衝在播報某些特定新聞時不可避免的負麵觀感。
    顯然此時這位女主播的親和力並沒有發揮多大的作用。食堂裏坐了十餘個人，三兩成堆，稀稀疏疏坐在靠邊的位置，低頭捧著盒飯，沒有對新聞投以一絲關注。
    立體聲音響還盡忠職守地放送著主播的聲音：“政治局召開緊急會議，通過緊急安保條約，將於3日內增援四川……”
    程關河的那雙筷子擱在碗沿，飯菜沒有動，雙眼直視著主播身後屏幕上軍隊列隊的視頻。
    楚賀背對著投影儀，黑色的筷子在指間劃拉，看似不經意地撥著盒中的飯菜，耳朵卻沒有放過每一個可能有用的信息。但是聽覺並不能完全代替視覺，研究表明，人類接收的信息中超過90%是通過眼睛獲取的。所以他不知道，程關河在看到視頻中一閃而過的某個熟悉臉龐時，皺眉所代表的含義。
    “不能換個台嗎？”丁紅坐在離他們兩張桌子之外，對著黃毛冷冷道。
    黃毛低聲應了兩句，在室內四處張望，摸出個遙感器，按一下觀察一眼丁紅。
    其他人對此舉沒有任何反應，悶聲吃著自己的飯。黃毛是老大的親信，平日裏飛揚跋扈慣了的，沒必要吃頓飯的工夫還去招惹。
    青菜裏放的油水很少，跟白水過了一遍似的。菜杆子嚼著泛苦，吞咽的動作因為舌根的反感變得遲緩。米飯倒是白的，奈何大鍋蒸煮，難免把握不好水分，既幹且硬。
    幾個人吃完了飯收拾碗筷起身，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中隱藏了些隱晦的埋怨。
    換台的提示音不停響起。
    氣壓隨著天色一同沉下來。
    “就這個吧。”丁紅敲了敲碗，金屬的碰撞聲在空蕩的室內十分刺耳。
    “現在知道說愛了，早些時候幹嗎去了……”
    少女的嘴角挑起一抹笑，眼神晃過前任男友，停在一朵紅玫瑰之上。一捧包裝精美的花摔在地上，給了特寫鏡頭。男友的上衣被潑了酒，兀自不管不顧地喊著：“你聽我解釋……”
    這種劇本，連三流都談不上。
    劈腿之後發現舊愛才是心頭好，幡然醒悟浪子回頭。編劇隨時可以根據觀眾反應修改劇本，一個車禍天人永隔或者徹底原諒，都不需要交代地清清楚楚。反正那些滿腦子愛情，沒有麵包的少女，也不會去計較這個。
    這時劇情出現了轉折。在女主失戀期間一直默默陪伴的男配擋在了男主身前，用一種溫柔而強勢的語氣說道……
    “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
    丁紅沒有盯著畫麵，輕聲說出了台詞。
    楚賀回頭，發覺光幕中男子的背影，熟悉，而且再見依舊驚豔。即便沒有穿著黑袍紅襯，也看不到斜飛眼角，僅僅憑借一個背影，就能吸引他人的眼球。
    男配的戲份很快就結束了，丁紅懨懨地撥完飯，用眼神示意黃毛可以扶她起來。保養地很好的一雙手，指甲剛剛剪過，隻留出短短的一沿，顏色不像是幹淨的粉，印著些沒有完全洗去的鮮綠指甲油。
    楚賀也隨手放下筷子，右手隨即被程關河握住。
    迎著楚賀懷疑的眼神，程關河俯身貼著他的耳垂，低聲道：“這裏情況不對，先走再說。”
    楚賀下意識地要回頭，被程關河一把按住胸前，頭頂傳來的聲音還是悶沉的：“別看，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