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擊出，楚賀不作糾纏，繞過程關河三人，直往他留意很久的那間鋪子奔去。
    趙明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本就位置靠後的王建設怒罵一聲“臥槽”，手中的機槍傾瀉出如注的火光。
    不寬的台階上擠滿了變異體，因為擁堵而降低了他們的行進速度，從上往下看，就像有人硬要在已經塞滿了的罐頭裏再塞一個蘋果。擠得都要迸出果汁。
    王建設憑借一把機槍和地理優勢暫時堵住了變異體的攻勢，程關河一把扯過正在布置炸彈的趙明：“先搜二樓！”
    趙明回過神來，將手中的炸藥朝著閉門的店鋪砸去。
    楚賀不知道身後的三人會如何應對上樓的變異體，他隻知道，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們的時間還很多。
    但是和他們的彈藥儲備相比，時間實在太多了。
    從踏入客運站起，程關河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策。不能怪他，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楚賀自己，都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變異體的行動可以受到控製，可以呈現出某種智慧生物才能具備的，陰謀。
    壓抑了實力的變異體，滿滿聚集在一樓。讓人產生穿過一樓就不會再遭遇變異體的錯覺。
    接近台階，哪怕實力稍漲，也不敢靠近。更是強化了這種潛在的觀點。
    斷裂殘損的屍體。報複殺戮的快感。
    絕對的壓製。出乎意料簡單的任務。
    他們被逐漸引導，他們射擊時的克製和理性被打破。
    以至於忽略了一種可能。
    彈藥有用完的時候。
    如果那時候，他們沒有來得及衝出變異體的包圍。
    如果那時候，第二個小隊還沒有進入客運站。
    他們的下場會是如何？
    換句話說，恐怕有著和他們相同經曆的王淮等人，下場如何？
    越靠近那扇大門，楚賀的手就越穩。
    緊張、慌亂、不安在此時沒有任何意義。隻有保持一顆冷靜、理智、縝密的心，才能達成此行的目的。
    “懦弱。”
    是誰在沉沉黑暗之中嘲諷自己。為什麼語氣那麼冰冷，為什麼聲音好像能一直穿透到他的心裏。
    “懦弱。”
    一朵冰花能摔得粉碎，也能融得慘烈，他的靈魂好像落在了地上，又像一直懸在半空，哪兒都沒有著落，又無一處不痛。
    “知道了。”
    霰彈從大開的門中轟入。
    彌漫起的塵霧揚了又落下。
    貨架化為木屑，衣物焚為灰燼。
    他在隱隱中期待遇到的那個人，始終沒有蹤跡。
    冷笑還凝固在他的嘴角。方才說出那三個字的明明是他，又不像是他。
    一台信號屏蔽儀埋在碎屑之中，頑強地繼續工作著。
    一樓的變異體都湧向夾層。
    劉小東那邊的情況與他們如出一轍。
    王建設的火力封鎖雖然能暫時壓製對方，但看著飛速減少的彈藥儲備，三人的臉色都談不上好。
    正在此時，位於一樓的貴賓休息室的大門忽然打開。
    王淮一刀劈開堵在門口的變異體，仰頭衝程關河喊道：“程隊，左邊的相機！”
    他滿身血汙，站立困難，一刀劈出後便倚在門上大口喘氣。
    程關河眼神一掃，發現安裝在夾層欄杆上的相機。將相機拿下往王建設口袋中一塞，程關河推開正在射擊的青年，自己漠然扣動著扳機。
    “帶著相機，和王淮先走。”
    命令是對趙明和王建設下達的。
    趙明有些猶豫，王建設瞄了眼彈匣，又瞄了眼程關河抿起的嘴唇，咬牙道：“走！”
    夾層和一樓大廳有十餘米高差。
    牆上沒有可供攀爬借力的裝置。
    直接跳下去難免受傷，麵對數百倍於自己的敵人，行動力受損無異於送死。
    二人隻能往台階衝去。
    程關河猛然加大了火力，為兩人於不可能之中開出一條道路。
    楚賀的眼睛在見到王淮出現的一瞬眯了起來。
    見到雖然被夾層吸引了大部分，但仍因容量問題小量徘徊在大廳中的變異體，他隻花了半秒就做出來自己的判斷。
    王淮周圍的變異體逐一倒下。
    楚賀的點射一向精準。
    趙明和王建設已經衝到了王淮身邊，三人往門口奔去。
    楚賀的槍口隨他們的移動而微調，人卻始終沒有挪動半步。
    沒有時間看表，但隻要王淮他們出去了，想必顧澧蘭了解情況後會馬上派出其他小隊接應。
    再堅持一會兒。
    隻要一會兒。
    王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他扣動扳機的食指有些僵硬，眼睛也開始感到酸澀，射擊的動作卻沒有變慢。
    直到耳畔一直傳來的轟鳴聲停止。
    詫異地回過頭，看向樓梯口。
    程關河推開機槍，抽出隨身的軍刀。
    刀很鋒利，映著寒光，楚賀從沒覺得心那麼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