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個冬天似乎會格外漫長。
    生活又回歸常態。薛意每天與秦晴一起上課下課，過回了普通學生生活，仿佛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不曾發生過。
    秦晴變得沉默，曾經三年來同進同出的甄妍選擇了獨來獨往，而薛意，不過是幾個月的相處，最不想和麻煩扯到一起的薛意，卻選擇站在了她這邊。
    這一天，兩人慣例結束了上午的課程，踩著積雪帶著從食堂打包的飯菜，一路快步走回寢室，兩人的臉都被風刮得通紅。
    “薛意。”
    見一個穿著羊絨大衣的女生靜靜站在寢室樓下，正朝薛意打招呼，秦晴停住了腳步，看見薛意微變的臉色。
    “好久不見。”薛意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卻也沒有了先前的不安與尷尬，轉過身對秦晴道：“先幫我拿上去，我一會兒就上來。”
    聽出她的語氣裏虛張聲勢的強硬，秦晴點了點頭，接過她手裏的盒飯就上樓了。
    薛意看著顧晴，“有什麼事嗎？”
    “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薛意神色清冷，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好事，但自己又似乎不能不聽。
    “那一天，我是故意讓你聽到我和穎影的對話的。”顧晴的話說得極慢，似乎是故意想讓對方聽清自己的每一個字。看見薛意麵上血色漸漸褪去，她繼續切入正題：“說實話，無論是夏菱夢或是李芊芊的案子，我都並不感興趣。我妹妹曾經說過，被自己欲念控製的人，殺了人或者被殺，都不值得同情。”
    這句話聽起來，很熟悉。
    薛意下意識捏緊了拳頭，聽著顧晴繼續說下去，“可是，當初說這句話的人，卻還是為了別人而放棄了自己努力爭取的一切。現在，我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妹妹……”
    “我妹妹的名字，叫做顧茗。可是，你已經忘記她了。”
    顧茗，顧茗……
    記憶像是被封鎖在一個盒子裏，她卻找不到打開盒子的鑰匙，遺忘的，銘記的……
    真實與虛假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熟悉的痛感卻襲上了腦神經。
    當薛意失魂落魄回到寢室的時候，秦晴正在和穎影聊天，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不由一驚：“在樓下那麼久，凍壞了吧！”秦晴一驚把手上的暖寶寶遞到了薛意手裏。
    穎影看著薛意，沉思片刻才開口：“薛意，顧晴找你說了什麼？”
    薛意緩緩抬起頭，看著穎影沉靜的麵容，忽然有些恍惚，“穎影，告訴我，顧茗……到底是誰？”
    ——顧茗是我唯一的親人，知道她下落的人，隻有餘穎影。
    （八）
    下午的課程結束，林藍沫直接從教學樓到體育館，看著手機裏剛剛收到的短信發呆。經過走廊，看見人群一簇一簇聚集，每一群人中間總有人投來禮貌而敬畏的目光，有的點頭示意，有的禮貌地打招呼，有的以目光表明自己的尊敬。
    走進室內籃球場，空空如也的球場，在燈光的投射下顯得格外寂靜。
    穎影從來不是一個會遲到的人。她的準時性，基本上就是一個活時鍾。
    “抱歉，是我拿了穎影的手機，發短信請你來的。”
    薛意腳步很輕，站在藍沫身後，不能不說是一個驚嚇。但林藍沫終究是林藍沫，立即反應了過來，目光裏充滿了戒備，但嘴角卻是一貫的笑意：“不如說‘騙’，更加妥當。”
    薛意不可置否地一笑，“我記得大一的時候，同係的一個女生看不慣你的作風，偷偷換了你的演講稿，想讓你在演講比賽上出醜。”
    “可是，我非但沒有出醜，而且憑著即興演講，拿到了演講比賽的冠軍，成功拿到了進入校學生會的直通券。並且，那位同學後來的下場——”
    “你想說，自作孽，不可活。在大一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裏作弊當場被抓，取消了學籍。當時的流言，認為這件事情與你有關係。”
    藍沫環著手，重新打量著麵前的薛意，眼裏的笑意漸漸消失，“這麼久遠並且和你沒什麼關係的事情，你卻記了那麼久，並且現在用這種口吻來質問我。薛意，我還真是弄不明白了，如果你認為，事情真的是我做的，就該知道，得罪我的下場是什麼。”
    薛意沒有理會藍沫的警告，仍舊繼續說道：“當時你默認了下來。從此所有人，都對你存了百分之百的敬畏。到了大二的時候，學院裏發生了一件‘學生宿舍殺人事件’，被害人，就是那個作弊被抓的女生。”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已經申請到英國交換學生。”
    “但是事情的發生，永遠會有人記得。”
    “你不會認為，那也和我有關吧！”藍沫的口氣，頗有無辜受冤的委屈，目光卻始終坦然自若。
    薛意手心冒出了冷汗，擴大了音量：“據我所知，那件事情發生後，你作為學生會的副主席，頻繁調查，為警方提供了線索。最後凶手終於落網，你沒有一點責任。但是，你為什麼會去調查？因為你要讓事情按照你所想的方向去走。”
    藍沫神色異常平靜，“你繼續。”
    “包括舞台上的事件，還有跳樓的事情。夏菱夢會死，是因為她故意讓陳希炎受傷，想破壞你們的舞台劇，當然，你不是親手操縱鋼材的那個人，卻一定是背後推波助瀾的人；李芊芊會死，不隻是因為她說了穎影的壞話，更因為她寫的那篇文章。她用了短篇推理小說的形式，想說明你和夏菱夢的死有關係，稿子卻被穎影截住了。”
    藍沫笑了笑，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惱怒，但傲然的神色卻消失了，很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女生。
    原來是這樣麼？
    突然，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難怪穎影說你心細。”
    她的表情讓薛意篤定了自己的判斷：“但是，穎影她卻不願意再維護你了，所以你就把她的項鏈丟在現場，準備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說到這裏，微微停頓，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的，穎影說過，她做過一件最後悔的事情，那件事情，關乎人命，就算用性命償還都是沒有用的。
    藍沫的嘴角浮起一抹冰涼的笑意，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那件事情終究沒有讓你得逞。所以，秦晴的事情也是你謀劃的吧！但你的本意不是要她死，你離開寢室樓之後，又給穎影打了電話，這是給她的警告。”
    記得那一天在穎影手機屏幕上顯現的名字——LWS。
    ——嗨！福爾摩斯！
    ——嘿！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