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蘭之都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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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風看到銀蘭大吃一驚,仿佛看到一隻豬在天上飛,他不是該待在將軍府邸,享受一場至尊榮耀的慶典嗎?怎會暈厥在櫃子裏麵?銀色長發麵容如玉,白色禮服擁堆似雪,讓人以為撞到一隻千年蛾妖。
銀蘭睜眼看到梅風也是大吃一驚,後者帶著一票人馬從天而降,一個個衣衫濺血武息紊亂,看樣子似剛經曆一場惡鬥。
香逸雪正與梅風低語,一旁是扶著他的葉影,不遠處蝶夫人正與一名看著臉熟,但卻叫不出名字的中年男子說著話。
在龍城養病的時候,梅風倒是跟他說過,入贅之日風月凝遇刺身亡,香逸雪借故未娶風月吟霜,又不知躲去何處逍遙了。
風月吟霜遍尋不著香逸雪,氣得一把火燒了香世山莊,葉影護著蝶夫人逃到蘭之都,倆人很快好上,成親之日不少人前去祝賀,就連梅風和玉繁煙都去了。
葉影憑借這身好功夫,起初擔任龍城侍衛,後來又升任為尉長,現在已是龍城將軍,統領飛龍山莊的三千鐵騎。
據說他和蝶夫人很恩愛,成雙入對夫唱婦隨,已經育了一兒一女,看蝶夫人隆起的小腹,很快會有第三個孩子。
銀蘭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但見此刻情景仍覺怪異,葉影依舊一副忠心模樣,而香逸雪也似對此並不芥蒂,主仆倆人就如往日那般親密。
銀蘭是被香逸雪打暈過去,泉錫卻是一直清醒著,外邊動靜不時傳來,聽得他心驚膽戰惶恐不安,此刻見自己總算得救,稍穩心神便幫忙照顧銀蘭,後者身上的迷藥依然未解,連抬手腕子的力氣都沒有。
救援行動成功,大家準備撤退,除了香逸雪勸說的那位黑衣人,其餘莊員都成死人,他們嘴裏藏著毒藥,失敗後就咬碎自盡。
黑衣人在最後時刻並未動手,冷眼看著自己的同伴倒下,看著香逸雪即將死在老頭子的匕首下,看著千鈞一發之際趕來救援的葉影,看著老頭子被龍吟劍貫胸而過。
香逸雪似乎很看重他,交待葉影帶他回去,後又讓他拜在神箭門下。
泉錫本就手無縛雞之力,想背銀蘭卻又背不動,林仙尋嬉皮笑臉湊過來,挑釁道:“劍師大人,行動不便,那就由在下代勞吧!”
說罷,不等銀蘭開口拒絕,林仙尋就抱起銀蘭,大步流星走出內屋。
銀蘭本想喝止對方,但出內室驚見一屋屍體,橫七豎八血流滿地,震驚得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當中有具黑衣老者的屍體,一劍穿心應是龍吟劍的傑作,銀蘭立馬想起昨夜那個蒼老的聲音,心中狐疑也越發濃烈。
香逸雪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想回到將軍身邊那就隻有得罪了,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等走出屋子來到院中,一路都是打鬥痕跡,走廊上、欄杆邊、水池裏、花台上……趴著的、倒著的,仰麵的,有些屍體倒在血泊中,有些屍體麵色烏青,看樣子像中毒身亡,身體扭曲麵容發黑。
山莊竟有眾多手下,剛剛經曆一場惡戰,銀蘭顧不得計較其它,吃驚道:“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
“算是吧,除了那些服毒的!”林仙尋揚起眉頭,興致盎然道:“早就聽聞七彩道寧死不降的硬氣作風,今日總算有緣得見,佩服佩服!”
銀蘭吃驚道:“七彩道?”
那是帝國的黑暗勢力,觸角伸及朝堂之內,曾經令王十分惱火,難怪敢在慶典之日擄人,連王軍都不放在眼內。
林仙尋好奇道:“你們是怎麼惹上它?”
銀蘭聞言一愣,林仙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知情,怕是香逸雪惹的禍,譏誚道:“你男人不是省油燈,到哪都愛惹是生非!”
林仙尋安生久了難免皮癢,這會子聽說得罪了七彩道,居然還興致昂揚起來,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
銀蘭聽他稱呼香逸雪為他的男人,頓時那張臉冷得似掉冰渣,冷颼颼道:“放開我,究竟怎麼一回事,你給我把話講清楚!”
“你以為我願意抱你呀?要不是看你男人的麵子,我才懶得費這力氣呢?!”林仙尋嘖嘖兩聲,加快步伐打趣道:“至於發生什麼事,又怎會惹上七彩道,那得問你男人去了。我們可是看到煙信才行動,誰想會在此地看到您,我的劍師大人!”
銀蘭狐疑道:“你們事先不知情?”
“知道個屁,老子當時正賭得痛快,莫名其妙就被拖來了!”林仙尋大大咧咧咒罵,轉頭看到銀蘭繃著臉,又想起他的慶典之事,頓時起了逗弄之心,不懷好意道:“你男人看不得你成親,把你從府邸擄劫出來,然後利用龍族勢力,跟七彩道來個黑吃黑,連金幣都不用付了,奸詐!”
果然是他一手策劃,銀蘭心中冷笑,又想起獨眼龍等人,那股厭惡油然而生,怒道:“放開我,要不然……”
林仙尋已經走到馬車前,抬手將他甩到馬車內,不懷好意笑道:“如你所願……”
銀蘭被摔的七暈八豎,隻氣得是七竅生煙,香逸雪仗著梅風勢力,將他擄來一番折辱,心裏恨得咬牙切齒,但倒黴的是每次恨得牙癢時自己都毫無內力,要不然一劍殺過去,幾個香世山莊都能夷為平地。
等梅風把事情安排妥當,帶著慕容韻坐上馬車時,銀蘭已經冷靜下來了,靠在角落神色漠然。
泉錫坐在銀蘭身邊,顛簸時會扶銀蘭一把,但銀蘭對他並不領情,一張厭惡被碰的冷臉,長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但泉錫倒是脾氣很好,對銀蘭冷眼並不介意!
梅風與慕容韻的說話神情,倒是讓銀蘭陡然想起,此人乃是梅家堡的賬房先生,曾陪同梅風來過香世山莊。
馬車行駛一段路後,林仙尋又帶鐵雨擠進來,三天三夜都沒合眼,前兩夜是耗在賭桌上,這會子累得騎不動馬了,便揪鐵雨來當人肉墊子。
逆來順受的鐵雨習以為常,一旁的慕容韻看得直搖頭。
林仙尋整天欺負鐵雨,有一次實在過份,連他都看不下去,使小伎倆教訓林仙尋,讓他得罪黑街花少,並且損失一筆生意。
林仙尋也不是好糊弄,很快找出根源所在,拿著算盤來找慕容韻算賬。慕容韻對他遞來的賬單不予理睬,林仙尋就要動手抓人抵債,最後鬧到梅風出麵才算解決。
銀蘭一副拒人千裏的模樣,慕容韻便衝梅風打去眼色,香逸雪未及向銀蘭說明中原之事,也許梅風可替他向銀蘭說明,說不定倆人還能再續前緣。
梅風是知道銀蘭的脾氣,也是位聽不得勸的主,否則當初怎會弄得那般狼狽,若世上還有人能勸動銀蘭,怕也隻有香逸雪本人了,當下就事論事不談其他,道:“銀師兄,現在覺得如何,還是沒有絲毫內力?!”
銀蘭抬起眼皮子,冷汀汀掃他一眼,心想你這是明知故問呢,還是在試探我沒有內力?!
梅風知道他此刻心情不悅,兩位師兄的恩怨情仇,讓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當下隻在心中歎息,又想兩位冤家分開也好,銀蘭跟將軍在帝都風光,香逸雪心中再無牽掛,便會留在龍城幫他。龍族若得香逸雪的幫助,三年五載必能改變窘狀。
梅風在心裏盤算小九九,想著日後能得師兄相助,頓覺肩頭重擔輕了幾分,一旁的慕容韻倒是開口,好意勸慰銀蘭道:“香莊主說你中了千葫花之毒,林執事已經派人去黑城打聽,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得到回複!”
銀蘭聽到千葫花一時愕然,昔日七彩道曾用它荼毒義父之子,千葫花的藥性果如傳聞中那般厲害,饒是自己這樣的內力高手,碰上它竟也內力全無任人宰割。
香逸雪連他所中何毒都知道,還敢說自己沒有參與其中?!即便看不得他跟旁人好上,也犯不著勾結邪道對付他。
便是不念枕邊情分,好歹也有師門之誼,把事做絕到這份上,對他下如此狠手,真真是枉顧為人!
銀蘭想到獨眼龍等人的淫笑,自己這一晚所遭受的折辱,師弟梅風竟還助紂為虐,當下隻覺心灰意冷,譏誚道:“如此,我還得向你們說多謝了!”
慕容韻聽出他話中的奚落,開門見山道:“銀公子語帶不悅,可是誤會什麼?!”
銀蘭冷笑道:“我還能誤會什麼?!”
慕容韻揚眉道:“銀公子是爽快人,何不開門見山?!”
銀蘭冷汀汀道:“馬車駛向何處?”
“吵死,還能去哪裏,當然是回龍城?!”林仙尋睡意朦朧,翻了個身壓著鐵雨,咂嘴道:“我倒是蠻懷念長街三嫂的餛飩鋪,瞧人家那肉糜剁得,一看就是用刀高手!”
銀蘭冷笑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這得問你男人了,帶你回去是他的意思,鬼才知道他想幹什麼?!”林仙尋指指自己肩膀,示意鐵雨給他捏捏,懶洋洋道:“依我的意思把你扔回將軍府,剩下的讓你們自己操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是惹七彩道!”
慕容韻順著話道:“林執事又在抱怨什麼?!香莊主放不下故人也是人之常情,你我身為同族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慕容韻有心替香逸雪表白心意,但這聲故人聽到銀蘭耳中隻覺諷刺,聲色俱厲道:“你們還顧念同族之情?!”
慕容韻一時愕然,就見銀蘭轉過視線,怒斥梅風道:“你身為副族長,枉顧道義助紂為虐,你要為族人惹禍上門嗎?!”
梅風被他罵得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愕然道:“師兄……”
銀蘭厲聲道:“梅師弟,莫忘掌門臨終交代,懸崖勒馬及時回頭……”
眾人都聽懵了,梅風哭笑不得,納悶道:“師兄何出此言?”
銀蘭慍怒道:“放我回去,昨夜之事就當沒發生過,王殿之上我自會替你們隱瞞!倘若你不知悔改繼續為惡,王軍很快就會追來龍城,到時候所有惡果你自己承擔!”
這話說得生分了,便是慕容韻聽了,也覺銀蘭站在劍師立場,用高高在上的傲然態度,跟救他危難的族人說話!
“我知曉此事你非主謀,一切都是那人授意,以前在門中便是如此,他出餿主意你們附庸,肆意妄為胡鬧生事!”銀蘭見梅風不為所動,知曉自己勸不動他,失望至極道:“沒想到你任了族長,還是跟他沆瀣一氣,將族人安危拋擲腦後,真是枉費掌門對你的看重!”
梅風尚未出言反駁,林仙尋倒似聽得不悅,譏誚道:“劍師大人,你這是在威脅誰,又是在教訓誰,眾人費心救了你,起碼也該說聲謝吧?!”
銀蘭冰冷目光對上林仙尋,看得林仙尋莫名光火,銀蘭傲得莫名其妙,落入困境還愛擺譜,簡直讓人想揍他一頓。
林仙尋不悅道:“若不是看你男人麵子上,我現在就想把你扔下馬車,讓人好好欣賞帝都劍師的狼狽模樣。”
銀蘭冷笑道:“求之不得!”
林仙尋挑眉道:“倒黴將軍有什麼好?慶典之日人被擄走,這回可成大笑話了!”
聽林仙尋提起緋翼將軍,銀蘭冰冷表情開始破裂,眼神變得焦慮憂愁,忍不住打聽道:“將軍,他……沒事吧?!”
銀蘭本就不善隱藏情緒,喜怒哀樂都在臉上,此刻誰都看出他的擔憂,林仙尋吊兒郎當道:“沒事,沒事,隻要我不找他麻煩,他又能有什麼屁事呢?!”
慕容韻狐疑道:“聽起來,你倒似,找過人麻煩!”
慕容韻問完就後悔了,不該當銀蘭的麵問,看銀蘭此刻滿臉憂色,十之八九已經變心。
林仙尋嘿嘿笑道:“也沒啥,不過是宮廷夜宴時,讓他當眾出了幾次醜,敢跟香莊主搶人,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梅風訓斥道:“胡鬧!”
銀蘭驚愕過後騰起怒火,怒視林仙尋罵句卑鄙,原來將軍最近的麻煩皆因他而起,原本就覺虧欠的心越發愧疚,轉頭更恨暗中操縱一切的香逸雪。
這人在中原誤他前半生,到蘭之都後還妄圖掌控,看不得他與別的男人來往,他怎會變得如此陰險?
“過獎,論卑鄙,誰有你家男人厲害?!”林仙尋被銀蘭罵了倒也不氣,隻覺逗弄銀蘭好玩,擠眉弄眼道:“我也隻是小打小鬧,他一出手石破天驚,直接將你搶了回去,讓緋翼淪為全帝都的笑料!”
銀蘭臉色果然驟變,一方麵擔憂緋翼要麵對的流言蜚語,一方麵又恨香逸雪做事太過狠絕。
慕容韻皺眉,嗬斥林仙尋道:“胡扯,明明是七彩道擄人,被你說得好似香莊主刻意為之……”
“是是是,他不是刻意為之,他隻是順勢而為,撿個美人回去洞房!”林仙尋故意逗弄銀蘭,就想看他氣急敗壞,壞笑道:“你男人還欠我杯喜酒,待會就讓他給我補上,要不然今晚別想洞房!”
銀蘭聽到洞房兩字,隻覺胸中一口惡氣,從肺腑衝到喉嚨口,燒灼得他一時恍神,那口血就嘔出來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就連林仙尋都不做聲,隻有坐在銀蘭身邊,一直沉默的泉錫驚慌起來。
雖聽不懂他們談些什麼,但卻看出他們針對銀蘭,並且氣得銀蘭吐血了。
泉錫有些手足無措,香逸雪不知去哪裏了,扶著銀蘭氣虛身子,哀求道:“你們不是香的朋友嗎?他也是香的朋友,非常珍貴的朋友……”
泉錫是用蘭之都方言,林仙尋也用方言回他,撇嘴道:“可惜,劍師大人沒拿他當朋友,一心隻記掛著倒黴將軍!”
泉錫道:“如果香都不介意,那身為他的朋友,就更不該介意!”
林仙尋聽得一愣,繼而自嘲一笑,譏誚道:“也對,皇帝不急,太監急個屁!”
三番五次接觸下來,林仙尋對銀蘭很不屑。
帝都劍師不過花瓶,一頭銀發和精湛劍術,隻不過是身上擺設,於人於己毫無用處。新婚之夜遭人下藥,一身武藝使不出來,若非冥冥之神的安排,讓他碰到宿命糾纏的香逸雪,此刻已經遭人毒手生死難測。
饒是這樣,銀蘭還是端著架子,板著臉孔高傲冷冰,讓人想把他扔下馬車。
但偏偏香逸雪就稀罕他,把他的安危放在心頭。
七彩道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波行動會更謹慎,將軍府邸也被滲透,空有一身武藝的銀蘭,心思單純不懂自保,此刻內力全無形容廢人,這要讓香逸雪如何放心離開?!
七彩道敢在慶典之日擄人,讓緋翼淪為全城笑料,還連帶掃了王的威嚴。為挽回聲望和威嚴,將軍不可能與敵和談,隻會帶兵強勢圍剿,如此一來七彩道手中千葫花的解藥要如何謀取?!難道銀蘭要一輩子成為廢人?!
香逸雪是深知銀蘭脾氣,令可跟敵人玉石俱焚,也看不得將軍為他低頭。但癱瘓在床仰人鼻息,對沉默寡言的銀蘭來說,怕也是另外一種折磨。
萬一將軍再次疏忽,又落到七彩道手裏,銀蘭就沒第二次幸運。
在將軍查出元凶、尋回解藥之前,香逸雪想把他悄悄安置龍城,一來信任昔日的舊部能夠保障銀蘭安全,二是解決緋翼將軍的後顧之憂,讓他可以全力圍剿七彩道。
與此同時,香逸雪也想尋找和談契機,私底下與七彩道的人接觸,若能為銀蘭求得解藥那就最好不過了!
前半生雙手染滿血腥,後半生不想再造殺孽,能夠坐下和談那是最好,香逸雪也不想妄動幹戈,給龍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眼見師兄被氣得吐血,梅風隻能替他推血過宮,最終是無可奈何歎息。要想說銀蘭不近人情吧,又想起昔日在華山,他就是這般不近人情。爬個山頭都會被抓,氣得他們用了迷香,也讓銀蘭誤了晨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時光冉冉人隨境遷,而今香逸雪曆劫歸來,但銀蘭卻已變心了,梅風感慨道:“銀師兄,還記得我當日的話,別怨香師兄辜負了你,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銀蘭冷笑道:“中原的事我早忘了,你又何苦再提?!他有苦衷也好,沒苦衷也罷,與眼下的事有何關係?!”
梅風被他一堵,不知該如何勸慰,一旁的慕容韻倒是機靈,順著對方的話笑道:“不提那些過往也罷,你能與香莊主重逢,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慕容韻說不下去了,銀蘭已經閉起眼睛,漠然道:“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任你們費多少唇舌,便是將我終生囚禁,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梅風狐疑道:“為何?”
“還能為何?那張臉被毀了,看著怪瘮人的唄!”林仙尋嗤笑一聲,語氣透著譏諷,陰陽怪調道:“哪有將軍年輕威武,那張臉有鼻子有眼睛,五官倒是一個都不少!”
英雄的代價是什麼?用一生傷殘換來白眼棄嫌,香逸雪心胸寬廣從不介懷,但知道其中艱辛的林仙尋忍不住為他叫屈。
孰料,銀蘭忽然睜開眼睛,眼如寒潭看著梅風,鄭重其事道:“沒錯,我厭惡他這張臉,寧死也不想跟他在一起。我便是有一口氣在,都會回到將軍身邊,隻要他不棄嫌於我,那才是我想待的地方。”
銀蘭坦白得讓人無所適從,便是牙尖嘴利的林仙尋,聽得也一時楞在當場。
銀蘭看著梅風,嚴肅正經道:“梅師弟,你若還顧念同門之情,要麼一劍殺了我,要麼放我回去,行屍走肉的日子我過夠了,也不想再苟全下去,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鐵雨安靜待在角落,沒人問他的話,也不會主動開口,此刻聽到銀蘭所言,眼中卻是起了波瀾,行屍走肉的日子……
林仙尋鄙夷道:“尋死覓活,虧你還是爺們!”
慕容韻皺眉道:“銀公子是誤會了吧?香莊主帶你暫回龍城,是為保護你的安全。香莊主的為人,你應當最清楚,斷不會強人所難……”
話說到這就聽銀蘭冷笑,看得慕容韻萬般狐疑,又瞟梅風無可奈何的表情,昔日那六刀所為何事?不就香逸雪想強人所難嗎?!
梅風想著又搖了搖頭,兩位師兄真是冤家,索性還是斷了得好,銀蘭想跟誰就跟誰,也別再糾纏不清了,憑香逸雪的豁達心性,還愁他前路無知己?!
“哈,假借保護之名,搶個壓寨夫人,也是說不定的事!”林仙尋偏要逗弄銀蘭,也愛跟慕容韻唱反調,不懷好意道:“劍師大人,你別指望回到將軍身邊,我聽說香莊主今晚就要跟你洞房……”
銀蘭臉色陡僵,嘴唇氣得發顫,可他動彈不了,隻能任他調侃。
慕容韻冷笑道:“林仙尋,這事隻有你能幹,別人斷做不出來!”
梅風瞟眼銀蘭臉色暗道不妙,轉頭狠狠瞪了一眼林仙尋,急忙勸慰道:“師兄,你別聽林執事亂說,他是跟你開玩笑呢!”
銀蘭此刻怒極反笑,兜兜轉轉逃不掉,最終還是落入手心,隻怪自己命運不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仰天長笑道:“好,好,今日我算栽他手裏,來日王軍追查至此,必定不會輕饒了他,還有你們這幫助紂為虐的惡徒!”
慕容韻和梅風一頭霧水,隻有林仙尋笑岔了氣,劍師大人當真好騙,隨便說說他也信了,也不想香逸雪初來乍到,窮得都當乞丐去了,還有餘財請動七彩道?!更何況他一身武脈被廢,有啥能耐跟七彩道黑吃黑?!
等林仙尋笑夠了,才收斂了笑容,冷瞅銀蘭道:“當真覺得香莊主非你不可?!信不信我到龍城後,找十個比你好看的人,掙著搶著要他寵愛!”
銀蘭此刻心灰意冷,幹脆閉目懶得搭理,便找百個又與他何幹?!難不成能放他離開龍城?!那他倒要感謝林仙尋了!
林仙尋冷笑道:“別後悔!”
不知不覺已到晌午,稍晚一些馬車停歇,梅風讓人去買吃食,馬車停靠偏僻山腳,也不敢進入村子,生怕給人看到行蹤。
此去龍城路途遙遠,據說七彩道勢力廣泛,其恐怖勢力堪比鬼嬰,好似中原傳說的閻王,不管對方逃到哪裏,都擺脫不了它的殺手。
帝國兩大傳奇,一則就是七彩道,另一則就是鬼嬰。
林仙尋作弄夠了銀蘭,此刻又起別的心思,拉著鐵雨下了馬車,正想往那村落走去,被跟過來的慕容韻一把拽住。
林仙尋道:“作甚?”
慕容韻道:“你跟銀蘭說了什麼?!為何他這般仇視族人?!”
林仙尋笑道:“你猜?!”
慕容韻狐疑道:“你向來唯恐天下不亂,誰知道你說什麼鬼話!”
林仙尋冷笑道:“人家劍師都傲上雲端了,好似香逸雪就非他不可,別忘了我有的是金幣,三天內我就能找來十個美人,保管個個都比劍師漂亮!”
慕容韻氣結道:“你!”
“銀發美人又如何?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絕世武功派不上用,保護自己無能為力,動不動就尋死覓活。這種人我是最看不上眼,真不知香逸雪看上他哪點?!”林仙尋毒舌罵完,轉頭對鐵雨道:“等會到了龍城,讓老春把寶石帳款收回,就說我這邊要派用處。想要美人還不簡單,不夜城到處是美人,日麗波斯蝶國荷島,銀發金發紅發棕發,保證把他眼睛都看花去!”
“林仙尋,虧你還是香莊主的心腹,難道會不知道他的性情?你便是找來三宮六院都沒用!”慕容韻搖頭歎息,又無可奈何道:“你要想把事情弄得更糟,讓香莊主在銀蘭麵前更加為難,你就繼續任性胡鬧吧!”
泉錫陪著銀蘭坐在車內,此刻掀開車簾好奇看著,曾聞龍族野蠻不可教化,但今日一見傳言不實。
這些龍族人也跟他們一樣,即便是對劍師甚為不滿,也隻是言語之間的交鋒,並沒狠聲惡氣的叫罵,更沒粗野地報之拳腳。
或許是物以類聚,香逸雪性子隨和,朋友也多半和善。
“村裏隻有酥餅,你們將就一下!”葉影遞上一包冷餅,帶著歉意笑道:“這幾日趕路風餐露宿,恐怕隻能委屈兩位了,等到龍城才能吃上一頓熱飯!”
銀蘭直接給他冷臉,看得葉影楞在當場,不知自己何處得罪銀蘭。
泉錫趕緊圓場,接過餅子道謝,笑道:“有它吃便蠻好了,在牢房還吃不上呢!”
葉影衝著泉錫抱拳,和顏悅色道:“泉先生,少主有事先行離開,途中有何需要可跟我說……”
泉錫彬彬有禮道:“得諸位相助脫險,鄙人尚未及說謝……”
銀蘭打斷泉錫,冷汀汀道:“葉影,你也要跟梅師弟一樣犯渾,幫著你家少主胡作非為,最終給族民惹來禍端嗎?!”
葉影掌管龍族鐵騎,武功又在梅風之上,又娶了蝶夫人為妻,與香逸雪有奪妻之嫌,倘若能夠策反過來,出其不意擒住梅風,慕容韻和林仙尋就不敢輕舉妄動。
葉影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蘭公子,我不解你此話何意?!”
“你是有家室的人,何必要跟著他們與王軍作對?!”銀蘭開門見山,拋出籌碼道:“梅師弟忠奸不辨胡作非為,這樣的人不配再當一族之長,我可助你登上族長的位置,隻要你能助我回到將軍府邸……”
葉影原本是納悶他的話,但等聽完開始納悶他的人,原本單純的蘭公子居然煽動他造反,帝都這幾年果真變得人事全非,若在以前他會苛責銀蘭,但這些年他沒忘少主教誨,心隨境遷也是常情,一切用平常心對待,勿要苛責自己,也勿要苛責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