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鳶之戰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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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主人?”
“你是宅子的主人,便是雪夕的主人!”
“我何時多了這份產業?”
“從長明樓買下雪夕之時!”
“我不明白!”
“客人已經等待多時,主人不隨雪夕去見他嗎?”
“客人?”
“是!”
“誰?”
“就算雪夕說了,主人會相信嗎?主人何不親身一見?”
“如此……”香逸雪沉吟一下,邁過門檻道:“帶路吧!”
宅子果然與眾不同,進門不是長廊和前庭,而是連綿不斷的假山,錯落有致高低不同,夾著歪七扭八的小道,越往深走山石越密,好似走進山石群內,但又不見陣法痕跡,隻是密密匝匝的排布。
香逸雪計算著步子,默數到九百九十,四周豁然開朗。半畝見方荷池,中央一座水榭,一人正在撫琴,看樣子甚是悠閑。
聽到腳步聲,琴音停止了,撫琴者轉過身,竟然是慕容心!
一刹那的照眼,千百心思流轉,香逸雪尚未開口,就聽慕容心冷然道:“你終於來了,讓人等待一宿,不嫌怠慢嗎?”
香逸雪瞟眼雪夕,卻見她退至一旁,依著橋欄而立,沒有逃的意思,皺眉道:“你知曉我會來?”
慕容心冷笑道:“如何?隻準你暗中調查我,不準我先來找你嗎?”
香逸雪狐疑道:“你便是這宅子的主人?”
慕容心詫異道:“你說什麼?”
雪夕道個萬福,笑盈盈道:“主人說,你才是宅子主人,雪夕真正的主人!”
慕容心愕然,繼而怒道:“一派胡言!”
說著,抬手一揚,佩劍跟著出鞘,衝著對方麵門刺去,毫無轉圜的殺招!
香逸雪隱疾未愈,功力不如平常,急急往後退去,險被逼入池中。這池子下不得,自他方才進來,就看到一池毒霧之荷,卻不知種此的用意。
香逸雪一個鷂子翻身,落到慕容心的身後,尚未站穩就見對方反手一劍,劍尖好似長了眼睛直刺咽喉。
金玉碰撞之聲,香逸雪抽出扇子,堪堪擋住對方劍尖,卻見對方表情一震道:“鎏金扇子!”
香逸雪不明所以。
慕容心冷笑道:“惡徒,還不束手就擒?!”
眨眼間,慕容心攻勢淩厲,逼得香逸雪節節敗退,連招架都覺得吃力。
對方一招雁落平沙,劍尖貼著肩頭橫掃,沒傷著香逸雪的皮肉,袍子卻被劍氣劃破,露出肩頭的傷口。
慕容心斜眼瞄見,頓時冷笑道:“鬼頭鐮的傷痕,你還有何辯解?”
說罷,劍招越發瘋狂,好似喪失理智,甚至不惜同歸於盡,打得香逸雪怒火陡升,驟然改變武功路數!
慕容心是太子侍讀,縱使學了一些武功,卻沒多少對敵經驗,隻憑著一口心氣蠻幹。
香逸雪招式變得詭異,招中藏招虛實難辨,腳下步伐千變萬化,身形更是飄忽不定,打得慕容心頓落下風,肩頭穴位被扇子擊中,連劍都險些脫手飛去!
就在香逸雪穩操勝券之時,就見慕容心跺足長嘯,咬破舌尖提升功力,一口血箭射向香逸雪的麵門。
香逸雪震驚之餘,急急後退避其鋒芒,使用這種極端方式,簡直就是自損陽壽,縱使博得一刻時間,也不能就此抵頂勝負,真不知這人心裏想些什麼!
要知道,不是你想拚命,別人就得奉陪。
麵對功力陡升的慕容心,香逸雪身形快如鬼魅,隻是一味與之周旋,根本就不與他硬碰硬。
一刻很快就要過去,眼見慕容心就要倒下,周遭情況再起變化,紛亂的腳步聲響起,六扇門的精銳捕快,在總捕頭的帶領下,衝進這座神秘宅院。
呼呼啦啦來了一堆人人,此地隻有一條窄道,總捕頭便讓少數人馬從此道進入,其餘則是爬上假山,居高臨下將其包圍。
香逸雪頓覺不妙,衝著慕容心喊道:“快叫他們撤退!”
慕容心卻是精神一振,拚盡最後的氣力,封住對方退路,叱道:“你逃不掉了!”
香逸雪擱開他的劍,慍怒道:“住手!你難道沒察覺,此地沒屋子嗎?”
慕容心已經精疲力盡,根本聽不進他的話,隻憑一股意念強撐,握劍的手歪歪斜斜,一味重複道:“你,你逃不了了!”
宅子占地兩頃左右,從方才腳步丈量計算,他們正處於宅子中心,此地隻有一條小道,四周假山重疊環繞,池中又是毒霧之荷,這樣布置有何用意?
除了是座殺人陷阱,香逸雪已經想不出別的可能!
這是怎樣的陷阱?機關設立在何處?此番又想除掉誰?慕容心?他自己?還是六扇門的總捕頭?
香逸雪暗自思忖,目光瞟到雪夕身上,就見她斜依欄杆,右手看似漫不經心搭著欄頂圓球,食指輕輕叩著球麵,一下、兩下、三下……
從方才踏上水榭,她便佇立在此,哪怕他跟慕容心打鬥,也不見她挪動步子,特別是那隻輕叩球麵的手!
難道那隻圓球,就是機關樞紐?!
香逸雪投來狐疑一瞥,卻見雪夕衝他一笑,揚起另外一隻手腕,柔聲道:“主人,讓雪夕助你!”
雪夕忽然出手,指尖射出蓮子,擊中慕容心脖頸。
慕容心本是在提防她,但一直沒見她動作,此刻更是氣力用盡,就算聽到暗器的聲音,也無力再做避讓,隻好生生挨了這記。
雪夕出手時間拿捏正好,就在慕容心力疲之際,且又是香逸雪出招之時。
慕容心直挺挺栽來,眼見淩厲的扇鋒,就要割斷他的喉嚨,卻被香逸雪手腕一沉,扇子劃過他的鎖骨,帶起眼前一片血花!
慕容心沒有臨敵經驗,但香逸雪卻是經驗豐富,想借這把鎏金扇子殺人,那也要看扇子主人肯不肯!
這廂裏,慕容心喉嚨沒斷,人落到香逸雪手裏,脈門被扣成了人質;那廂裏,總捕頭見慕容心被擒,當即做個手勢,示意原地待命,不要輕舉妄動。
慕容心已經打糊塗了,眼裏分不清敵友,此刻落進對方手裏,便衝著總捕頭喊道:“他就是秋府血案的凶手,你們不用管我,快將要罪擒下!”
香逸雪麵不改色,語氣平常道:“凶手,我嗎?”
香逸雪口中說著話,眼睛卻在瞟著雪夕,出招偷襲是用左手,右手仍在輕叩木球,不是毫無規律的拍打,而是暗藏繁複節奏的拍打,非一時能窺出端倪。
這便是高明機關術,靠震動延遲啟動,雪夕一旦停止擊打,隻怕這四周機關就要啟動了!
如此,香逸雪便拿她毫無辦法,既不能擒捉也不能殺之,她必須持續敲擊木球,直到最後一人退出此地!
香逸雪看著雪夕的同時,雪夕也在饒有興趣看他,甚至衝他嫣然一笑,而後又把目光落在球上,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香逸雪這下真頭疼了,本來就他一人之事,現在一下子來這麼多人,都是送到老虎嘴邊的肉團子!
“裝蒜,你殺了秋大人,鎏金扇骨就是憑證!”慕容心嘴角涎血,喘著粗氣道:“太子命我督辦此事,你這惡徒以下犯上,連督辦官員都敢動手,罪加一等!”
秋崇炸死了,死在一支鎏金扇骨之下,六扇門調查這截名貴扇骨,最終確定扇子主人就是香逸雪!
總捕頭正想到折桂客棧尋人,就得密報香逸雪去了日月湖畔的宅子,而昨夜慕容心便是進入此宅一夜未歸,總捕頭又驚聞宅子主人便是香逸雪,便急急忙忙帶領手下衝來了。
這宅子隻是外表高大嚴實,進去卻是一條小道並無阻攔,除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假山,其它並沒看到什麼危險!
總捕頭隔著九曲橋喊話,要香逸雪放了慕容心,這倒是提醒了香逸雪,就見他把慕容心拉過來,卡住對方的脖子喊道:“退開,大不了,讓他陪葬!”
雪夕眼中閃過訝異,見到六扇門的人,香逸雪沒喊冤枉,沒把慕容心送還,反劫持他為人質,這是在玩什麼花樣?!
假山上的捕快,有些拿出弓弩,香逸雪拖過慕容心,擋在自己身前,冷叱道:“我隻數十個數,統統退到宅外,否則我殺了他!”
香逸雪說著話眼睛掃著池塘,這池水怕與日月湖相連,若真有出口應該就藏在池內,否則為何種滿毒霧之荷?!不就為了阻人進入池中嗎?!
雪夕應有毒霧之荷的解藥,而他身上的雪蓮汁也能解開此毒,先將六扇門的人逼出宅子,剩下慕容心和總捕頭就好辦了!
慕容心脈門被扣,此刻開不了口,隻能衝著總捕頭幹瞪眼。
總捕頭卻是不敢妄動,慕容心是太子身邊紅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事,那總捕頭的位置,他也別想坐安穩了!
雪夕忽而一笑,表情轉為了然,香逸雪此舉是要她放過六扇門的人。
香莊主很聰明,短時間內看破陷阱,沒輕舉妄動擒拿她,否則機關早就啟動了!
可惜,此人,漏算兩點!
第一,此地已被察覺,這座機關宅子,必須要被毀掉。沒人陪葬怎夠本?!她隻嫌來的人太少了!
第二嘛……
“主人,還是讓雪夕幫你數吧!”雪夕臉上笑靨如花,眼神卻是嘲弄挑釁,在香逸雪驚詫目光中,緩緩抬起那隻右手,柔聲道:“一……”
她雖然武功卑微,但卻是名死士,與這機關同隕。這便是對方錯判的第二點,因為她沒想過要活著離開!
眨眼間假山變成霧山,假山上大大小小孔洞,一齊噴出冰寒徹骨的冷霧,跟著地麵開始抖動,池水莫名泛起泡泡,好似煮沸一般冒氣,但卻不是炙燙而是寒冷……
雪夕數到二時臉上帶笑,冷霧已讓人看不清方向,大家又懼怕冷霧有毒,捂著鼻子屏住呼吸,慌亂不堪爭先奪路。
“三!”
變化不過瞬間,假山的孔洞裏,射出無數暗器,夾在霧氣之中,根本看不清什麼東西,數量多得就好似蝗蟲!
最先遭殃的是靠近假山的人,哀嚎聲音此起彼伏,但水榭更是退入不得,四麵假山環繞水榭,水榭上暗器更加密集!
雪夕已被射成刺蝟,臉上身上插滿暗器,就算屍體被人發現,隻怕也辨認不出她生前容貌。
至此,她說她叫雪夕,那便叫雪夕了!
同一時間,香逸雪帶慕容心跳進水中,往荷葉根莖最密集的地方遊去!
不斷有暗器落進水裏,很快又消失在水裏,池水溫度變得更冷,香逸雪陡然明白,暗器應是用冰製作,從盤龍冰窖弄走的冰,怕是用在這機關上了!
避不開暗器的捕快,有些受傷掉進水池,有些主動跳進水池,池水已被鮮血染紅,但很快水中的毒霧之荷,又讓他們領受另一種折磨。
暗道藏在荷花根莖深處,十幾丈之後便是台階,台階另一端又是暗道,再遊出去便是日月湖了。
前頭正好有條小船,船頭船尾都沒有人,香逸雪先將慕容心扔上船,自己也費力爬了上去。
正在喘息之間,遠處祖宅的方向,傳來轟隆隆的巨響,跟著湖麵翻起血花,小船一陣上下起伏!
很快,湖麵恢複寧靜,血花被湖水稀釋,日頭已經快偏西了,岸邊垂柳和吃草的水牛,牧童爬樹撿捉蟬蛻,一切都是那般祥和寧靜!
慕容心被水嗆得半暈,但又中了毒霧之荷,手無意識地上下撓騰,將裸露的地方挖得鮮血淋淋。
香逸雪倒有毒霧之荷的解藥,但卻在千裏之外的海口古城,等解藥送到人早就撓死了!
慕容公子非救不可,雖然此人甚是討厭,但身上有重要線索,否則也不會被誘來送死。香逸雪勉強聚起內力,將體內雪蓮汁逼出,凝在慕容心的鼻息之前。
吸入雪蓮汁的慕容心,渾身癢毒漸漸解開,手也慢慢不再撓騰,方才在祖宅耗盡氣力,此刻擺脫癢毒困擾,便結結實實暈死過去。
香逸雪休息片刻,便欲找篙撐船,猛然瞟到一塊艙板!
這塊艙板有些奇怪,香逸雪蹲下一摸,便將這塊艙板掀開。
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被人藏在艙板底下,渾身赤裸發絲散落,閉著雙目神情安詳,白皙如玉的身子映著漆黑如墨的黑發,竟是那般炫耀奪目相宜得章。
香逸雪猶記得言霏霏也是被人脫得精光扔上大街,但那情景卻是讓人憤怒和痛恨,而眼前這具身子卻似白玉雕成,香氣盈盈美得絕倫,能跟腦海裏銀蘭的身體媲美。
他來京城之前與銀蘭的那場情事,此刻已經褪去悲哀絕望,隻剩下記憶中的不滿足,那種渴求更多的欲念,一下子被眼前這具誘人身體點燃。
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被欲念主宰的折磨,香逸雪冒著冷汗,想要抵製誘惑,但身體卻湊上前去,貪婪聞著對方香味,企圖舒緩燃燒的欲念。
但這無疑飲鴆止渴,欲念卻是越積越多,就似中了毒霧之荷,越撓越是覺得癢,越癢越是想要撓。
到最後,越發不可收拾,滿腦子都是馳騁念頭,逼得香逸雪咯咯咯瘋笑起來,想借心中最後一絲清明聚氣封穴。
偏偏,昏迷男子無意識地動了一下,冰冷大腿碰到香逸雪滾燙身子,一刹那的心旌搖曳卻把最後一縷清明焚毀殆盡。
那一日的小船沒有篙,卻搖搖晃晃飄了很遠,從日月湖飄到護城河上,隨著漸漸黯淡的天色,慢慢隱匿在城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