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鳶之戰  第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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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主,蝶夫人病了,請您過去一趟!”
    總壇得到重要的消息,仆人第三次來通報了。香逸雪應聲掀開帳子,抓起袍子胡亂套上,這時候能發生什麼事?這兩天都沒看到梅風,莫不是又溜出去闖禍?
    這廂裏,束好發髻套上袍子,鏡中倒影鸞帳一角,香逸雪茫然看了幾眼,便一言不發離開了。
    那廂裏,銀蘭望著身旁的空枕,等那人身影消失簾後,隨即傳來合上門的聲音,終於心力憔悴閉上眼睛……
    馨雅閣,議事廳,香逸雪進門就見幾位執事都來了,圍著兩位策師爭執不休,推推搡搡隻吵得臉紅脖子粗,哪裏還有一點點執事的樣子,倒似那上門來討債的攤販,就聽得蝶兒慍怒的聲音:“你們跟我吵鬧也無用,多大的饃切多大的塊,你們若嫌不夠找莊主去!”
    見香逸雪一言不發進來了,不帶笑容神色冷峻,與往常簡直判若兩人,大家不約而同噤了聲,一雙雙眼睛都在望著他。
    香逸雪走到首位坐下,隻拿眼睛掃著南宮鬱,問他究竟發生何事,議事廳都吵成鴨子塘了。南宮鬱也不廢話,轉身呈上一本冊子,用那眼神回答他,您還是自個看吧!
    不耐煩地翻開那冊子,香逸雪越看越是驚訝,依著椅子的身子直起,到最後幹脆站了起來,捧著那本冊子踱了幾步,又驚詫無比望著幾位執事。
    那幾位執事也在眼巴巴看香逸雪,表情活似無米下鍋的小媳婦,看得香逸雪都心生愧疚了。
    這幾月被血教和萬劍之城纏得脫不了身,顧不上莊內買賣之事,再加上日前侯府出事被抄,導致江南、江北的百家商鋪失去庇護,生意買賣一落千丈,所得盈利已經不夠支付紫鳶總壇的日常開銷。
    兩位策師眼見著狀況不妙,便將各個分舵的餉銀削減,導致各分舵都支撐不住。除了閔洲執事林仙尋沒來,其他各部執事都到齊了。
    按規矩銀莊現銀不能動,要應對每日兌錢的主顧,這兩年陸續典當不少莊田,將早年的積財都快耗盡了,香逸雪轉頭對南宮鬱道:“我手頭還有多少值錢家當,能夠暫時典些銀兩來救急?”
    “隻剩於莊的那塊田地,於家正巧想贖回去,按當時所開的價碼……”南宮鬱拿出小算盤,噼裏啪啦撥打,又皺眉道:“也隻夠支撐兩個月!”
    “那就先支撐兩個月!”香逸雪強打精神,對執事們保證道:“明日我便進京,在事情未解決前,還請諸位費心擔待!”
    來到天子腳下的京城,外城內城千百街巷,縱橫交錯四通八達,金粉樓台作坊人家,看得賬房夥計的眼睛都直了,他可是頭一次跟莊主和賬房先生出遠門。
    這白天還不算神奇,且看夜晚內河之上,飄著一盞盞河燈,風中盡是脂粉香,香車寶馬酒肆歌樓,畫舫花船河房水閣,富豪貴族歌姬舞妓,真真如那說書人所言,十裏煙花歌笙盡,萬頃瓊台銷金窟。
    馬車打京城的西城門進去,穿過幾條街便到折桂客棧,城西這片還有錢莊、米行、當鋪、銀店、秀坊、瓷鋪、茶鋪等等數十間鋪子,都是香家在京城所開的老字號,原本仗著侯爺路子收入頗豐,可如今隨著侯府被抄而受到牽連,裏裏外外失去不少大主顧,但工匠夥計都還得養著,每日的進賬不抵消耗,隻靠尚能盈利的行當撐持。
    掌櫃們知道香莊主要來,便都在折桂客棧候著,有些作坊掌櫃甚至隻見過香令艾,而與這位少東家從未謀麵。
    香逸雪到的時候客棧張掌櫃正在樓上與其他掌櫃說話,小夥計從沒見過東家和賬房先生,便依了香逸雪的話將他帶到靠河的玄字號樓,那座木樓靠著河岸濕氣較重,冬天還好夏天滿屋子黴味,通常住玄字號的都是一些盤纏不寬裕的外地客。
    上一次帶銀蘭路過京城,香逸雪也沒驚動張掌櫃,隻以尋常客的身份投宿。
    那時正值秋闈客棧都爆滿,隻有玄字樓還剩最後一間,香逸雪便與銀蘭住了進去,玩了月餘才將京城逛了個遍。
    進門就是一鼻子黴味,小夥計手腳倒是勤快,跑到窗邊把竹簾卷起,又麻利地將屋內灰塵撣盡,就在他用力拍打床鋪的時候,張掌櫃腆著肚子慌慌張張跑來了。
    這位東家也真真是奇怪,讓賬房先生和夥計住進天字一號,自己卻跑到這販夫走卒住的玄字號樓。
    “住不得,住不的!”
    張掌櫃要拉東家出門,卻見東家氣定神閑,使喚小夥計端來熱水,笑著對他道:“怎麼住不得?五年前我來京城,便也住了這間!”
    張掌櫃一臉石化。
    香逸雪隻是洗了把臉,就隨他到雅間見諸掌櫃,廳中早已備好酒宴,隻等他這位東家入座。
    席間,你一言我一句,香逸雪大致聽個明白。
    滄海玉不知所犯何罪,侯府已被朝廷查抄,當前得勢者竟是秋崇炸,而滄海玉與其子秋無怨曾有過節,秋崇炸當然不會放過機會,對依附滄海玉的都一竿打死。
    “聽聞秋無怨生性淡泊與世無爭,這樣的人怎會與侯爺結怨?”香逸雪席間多飲幾杯,散宴後沒回去休息,而是走到河邊坐下,赤足泡在水裏涼快,笑道:“難怪提起那四公子的名號,侯爺總是一臉棄嫌,我隻當他孤傲不群,原來是看不爽那秋無怨!”
    那年來京城他便帶銀蘭坐在這石上,看這河麵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到了夜晚還有賣吃食的小搖船,喊一聲便會劃到麵前,用竹竿挑著籃子遞送過來。
    銀蘭最愛吃那鹵豆花,勾些醬兒兌些小菜,能一口氣喝上幾大碗。香逸雪便戲稱他是食葩,看見那豆花就走不動路了,窘得銀蘭好幾天都沒叫那賣豆花的老伯。
    現在想起真覺不該,跟他沒過幾年太平日子,吃碗幾個銅子的豆花還遭他譏笑。
    張掌櫃提著袍子站在河邊,正愁那雙新鞋踩了泥巴,愁眉苦臉道:“京城四公子早就鬥得不可開交了,慕容公子和秦公子都與秋公子交好,侯爺與那三位公子水火不容,這會子侯爺可算落難了,那三位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張掌櫃心裏直犯嘀咕,火燒眉毛也不見東家著急,隻顧問些無關痛癢的事,好似損失的不是自家產業。這會子又坐在河邊出神,也沒見他拿什麼主意,心裏不由焦躁起來,怕是遇到個扶不起的主。
    “侯府出事倒黴的不光是咱家,去看看別人有什麼應招……”身後異常沉默,反倒讓香逸雪回神,此刻扭頭問道:“你們席間說的死對頭,叫老什麼來著?”
    “老烏鴉,真名叫黃老麼,以前就是個跑堂夥計,後來認個老太監為幹爹,仗著幹爹一步步爬起來,在城西這代開了不少作坊鋪子!”認個太監做爹混世道,張掌櫃對這種人甚是不屑,又是搶生意的老對頭,鄙夷道:“老太監與老侯爺有點交情,侯爺顧念著老侯爺的麵子,京城這邊活計也算他一份,這就等於從咱碗裏挖走一塊,白白送給那龜孫子做人情!”
    “銀子賺不完,帶人分杯羹,倒也不打緊!”香逸雪聞言失笑,又望著那河麵,若有所思道:“你等會遞個帖子,晚上醉仙樓,邀他賞臉一會!”
    “莊主要請那老烏鴉?”張掌櫃有些吃驚,在他眼裏東家也算家底殷實,雖比不得京城富豪權貴,但也讀過私塾能算會寫,與那種隻會畫圈圈記賬、跑堂子出身的老烏鴉不一樣,不樂意道:“那龜孫子能有啥路子,當初不就靠那老太監,眼下侯爺這條船翻了,這會子也是熱鍋上的螞蟻,肯定急著找人搭上秋府,咱可不能讓他占了先頭……”
    張掌櫃嘀嘀咕咕說了半晌,無非是勸香逸雪不可自貶身價,與這種下三濫的人主動搭訕。京城這邊講究身份地位,若讓人看到東家與黃老麼交杯換盞,那京城商會還有誰肯跟東家往來?!
    香逸雪隻管聽他嘮叨,眼睛卻是盯著河麵,那些搖著魯的小船。
    銀蘭最喜坐那篷船看河燈,但卻不知晚上搖船的都是些花娘,一邊搖魯一邊扭腰,秋波暗送媚眼橫飛,銀蘭卻隻顧著看那河燈,坐了好幾次楞是沒察覺。
    香逸雪也不願說破,隻當欣賞美人美景,且看秋娘渡與泰娘橋,雖無風雨卻也妖嬈,總好過看大腿胳膊一樣粗的男人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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