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蘭之穀 第廿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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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無涯繼續跟銀蘭說著題外話,他的眼睛望著湖麵很遠很遠,藏著外人看不懂的情緒,波瀾不驚地道:“水淹五十七村,這是付出的代價,但卻是必須如此!”
銀蘭睫毛微抖,模模糊糊似懂非懂,但有一點是認定的,毀人村落終究是錯,那些村民何其無辜?而五十七村多少田地農社,月無涯都可以毫不顧忌,此人冷硬心腸可窺一斑。
月無涯手腕一揚,一尾魚上鉤,魚扔進魚簍,鉤子又甩進湖裏。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月無涯並不著急,但銀蘭卻是忍不住了,顧不得失禮道:“師叔是怎麽死的?”
月無涯凝視湖麵,緩緩地道:“你師叔是怎麽死的不重要,你師叔就好似湖中一魚,湖水已經變成泛著綠泡的死水,追究一條魚的生死毫無意義,你該著眼的是整個大局,怎樣讓湖水恢複往日的清明,這樣才能適合更多的魚兒生長。”
銀蘭努力想理解對方的意思,沈默半晌,憋出一句話:“師叔生死怎麽不重要呢,華山派會追查凶手,為同門報仇。”
月無涯回頭凝視他,最終被對方單純的眼神打敗,歎息道:“她的生死不是這次談話的內容,我就跟你明白說,我是想邀請你參加我們的組織。”
銀蘭執拗地道:“師叔到底是怎麽死的?”
月無涯有些詫異,皺眉道:“我講過了,這不重要!”
銀蘭瞪大眼睛,怒道:“怎麽不重要?她也是我的師叔,身為華山弟子,我不會放過凶手!”
月無涯臉色一變,談話根本不在同一層次,一個是談組建新秩序,一個還在鑽牛角尖。
月無涯冷下臉子,道:“我實話告訴你吧,組織很看重你,但是如果你拒絕,那為了顧全大局,我們也不得不……”
銀蘭暗自吃驚,知道是鴻門宴,但沒想到鴻門宴的主人,竟是彬彬有禮的月無涯。
月無涯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吃驚,道:“你的劍法和湘神寶藏,是組織看重你的原因。”
當年,銀夢冉找到湘神寶藏,為此遭人暗算昏迷不醒,臨死前忽然清醒,把寶藏地點告訴銀蘭。
銀蘭取出部分寶藏,讓天水山莊擺脫困境,還救濟一批江湖落拓人士。
在外人眼裏,天水山莊野心勃勃發展勢力,實際上銀蘭並無此意,隻是單純的善舉。
轟隆隆一聲巨響,不是冬雷,而是火藥!
一排排密集的箭雨從林中射來,隨後便是武當、青城、唐門、五嶽、峨眉、少林等人馬蜂擁而來,一時間殺聲震天。
月無涯震驚無比,就看見小姑娘帶著幾個人趕來,焦急地道:“主人,我們被包圍了!”
月無涯瞟了一眼銀蘭,冷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你故意出現在鯉魚客棧,讓我們去抓你,好一招引蛇出洞!”
看到正道聯盟的旗幟,銀蘭表麵很鎮定,內心其實同樣吃驚。月無涯究竟犯了什麽樣的大錯,惹得正道聯盟出馬圍剿?
第一道防線已被敵人攻破,聯盟旗幟又近了二十米,小姑娘急道:“前邊撐不住了,請主人盡速離開!”
月無涯沈吟片刻,道:“退!”
小姑娘放出信號彈,下達撤退的信號,一邊問道:“這個人?”
月無涯道:“先留著他的命,我會讓他說出寶藏下落!”
一縷詭異地笛音,穿透戰場上的廝殺呐喊,召喚那不受控製的身軀。
銀蘭忽然出手,七星劍見血封喉,殺了身邊一人之後,又轉身刺向小姑娘。
月無涯手腕一帶,將小姑娘帶到懷裏,急速後退三步,左右下屬撲了上來,與銀蘭展開一場惡鬥。
笛聲繼續飄送,銀蘭身子不聽使喚,一把劍跟著笛音搏殺,比往日多了三分狠戾,逼得敵人連連後退。
逃過一劫,小姑娘心驚肉跳,道:“這笛聲……不好,是師叔來了!”
月無涯喝道:“走!”
最後一人倒在銀蘭劍下,笛聲戛然而止,銀蘭汗水淋漓虛脫一般,劍鞘支著地麵,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湖邊衝來一群人,穿著不同門派的衣服,扛著不同門派的大旗。他們並不貪戰,將銀蘭救了就走,撤退速度比來時更快。
撤退途中,銀蘭發現正道盟會沒一個認識的人,盟會人員彼此也不招呼,隻顧著匆匆撤退。
與其說是撤退,不如說夾著尾巴逃跑,一路上不敢生火不敢歇腳,一直跑到青城派勢力範圍,這些人算是鬆了口氣。
等到這個時候,銀蘭也看了出來,這百來人不過虛張聲勢,除了領隊十幾人武功不錯,其餘就是三腳貓的架勢,拉過來湊湊人數,根本就不能上場真打!
偏偏他們還騎在馬上,穿著各門各派的法袍,裝模做樣的拿著佛塵、禪杖,冒充道骨仙風的高人。
遠遠看去真是唬人,反正也不用他們動手,身先士卒的都是那些領隊‘小兵’。
月無涯敗給了他認為的常理:士卒都那麽厲害,後麵的高人更難對付。
青城,醉花樓,後院。
冒牌貨一進院就脫衣裳,一個個脫得赤條條,擠到箱子前找自己的衣裳,推推搡搡爭先恐後,哪裏還有一點正道人士的樣子。
有人抓著一遝銀票進來,走到那些空箱子麵前,腳踩在箱子上麵,道:“發錢了!”
人群哄的一下圍過來,有的連褲子都顧不得穿了,光著屁股擠到人前!
那人叫道:“別急,別擠,人人都有,一人五百,額外再加十兩酒錢!大家排隊,衣服腰牌,統統還回。”
聽到額外還加了錢,人群一下子安心起來,規規矩矩地排隊。輪到自己的時候,把那套行頭扔進箱子,領了銀票走人。
等到幾口大箱子都裝滿的時候,院子裏也隻剩下銀蘭一個人。
那人道:“銀少俠,你身上的蠱毒還沒解開,請跟我來吧!”
上了馬車,從醉花樓往西去,來到城西一座古樸典雅的宅子。銀蘭進門的時候,看到匾額上寫著殷府,心想莫不是青城城主的別院?!
別院依著山坡,進門聞到臘梅之香,越往裏麵走,香氣越是幽冷。
穿過幾道長廊,果然看到一片臘梅林子,整個殷府都籠罩在暗香之中。
林中有一六角亭,三人正在亭中飲酒作樂,一位是青城派掌門的侄子殷寒水,另外一人是坐著輪椅的香逸雪,還有一位拿著笛子的白發女子,銀蘭從來沒見過她,估猜她就是小姑娘口中的師叔。
不用說,這場假盟會的奪嫡大戲,肯定是香逸雪的手筆!
進了亭子,白發女子走到銀蘭麵前,用內力替他逼出體內蠱毒。十二個時辰後,氣血方能恢複順暢,此刻身子不宜妄動。
銀蘭麵露難色,如此一來,華山行程,又要耽擱一天。
香逸雪看出他的顧慮,勸道:“武功尚未恢複,若是遇到敵人,你要如何應對?”
殷水寒道:“銀少俠莫要心急,且在殷府休息一晚,我讓人給你準備房間。”
銀蘭遲疑地道:“這樣……太麻煩了……”
香逸雪似笑非笑地道:“總比救你要省事兒,水寒兄,你說是嗎?”
銀蘭紅著臉兒,憋著悶氣,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白發女子冷嗖嗖地道:“香逸雪,黑衣族欠你的人情已還,告辭了!”
香逸雪笑道:“說欠多傷感情,大家相互幫襯,以後黑衣族或是白姐姐有需要,不用客氣盡管開口,逸雪義不容辭!”
白發女子冷笑道:“免了,隻要你不來我族,我就十分感激了!”
說完,她身影一閃,消失在梅林盡頭。
殷寒水哈哈大笑,愉悅地道:“香逸雪,原來我還以為……”
香逸雪淡淡地道:“以為什麽?”
殷水寒抿嘴偷笑,道:“沒什麽!”
香逸雪舉起茶壺,替銀蘭斟了一杯,笑道:“上等鐵觀音,水寒兄的私藏,此番借花獻佛,替師兄壓壓驚!”
銀蘭抬起眼簾,道:“你找人冒充盟會……是為了救我?”
香逸雪笑道:“算是吧,誰讓他們當著我的麵擄人,真是太不給我麵子!”
銀蘭逼視對方眼睛,認真地道:“什麽叫,算是?”
香逸雪呼哧一笑,覺得對方正兒八經的表情有趣,道:“實話說吧,救人隻是巧合,師兄勿需掛懷!”
銀蘭愣愣地看著他,對方不講明白,他是不會罷休!
香逸雪淡淡地道:“我來青州找人,想找的人沒找到,卻無意間看到月無涯。我本想告知師叔噩耗,可惜卻被我聽到湘神寶藏之事。”
提起華山噩耗,二人同時沈默,氣氛頓感沈重。
片刻之後,香逸雪淡然一笑,道:“難怪師兄出手如此大方,一件衣服就賠了一萬兩,原來是寶藏在手富可敵國呀!”
從師門不幸中還過神來,銀蘭警惕地道:“你救我,不會也是為謀寶藏吧?”
這話說出來傷人,偏偏銀蘭是個直腸子,說話向來直來直往,心裏想著事情,嘴巴脫口問出。
“香兄,有人懷疑你趁火打劫,你這英雄做得真失敗!”
殷水寒笑彎眉毛,饒有興趣地看著銀蘭。這個人頗有意思,別人花了精力救他,他至少也該先說聲謝吧?
一個謝字也沒有,還疑心人圖他家財,把人都想成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