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揭竿而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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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雁聲等三人在蓮花山又耽數日,待公冶俊入土完畢,便向衛公望辭行,衛公望也不勉強相留,將三人送至山腳,目送三人策馬遠去,自回山中。
三人自萊蕪回馬陵山,少不得又要在泰安城中歇宿。這一日下午,三人縱馬進入城內,隻見這泰安城中凋敝蕭索,更勝往日。苗劍鋒感歎道:“皇帝要起兵攻打高句麗,已將這城中的男丁都征調的差不多了。可惜這本該是熱熱鬧鬧的城市,今日卻毫無生氣。”
縱馬前行,又來到那日苗劍鋒與何思源所住的四海客棧來。那跛腳店夥乍一見苗劍鋒與何思源,卻是他認得的,便急忙迎入店內,欣喜道:“喲!二位客官又帶著朋友來光顧小店啦!”一麵說,一麵將三人引到一張桌旁坐下。
苗劍鋒自然也認出了他,笑道:“大哥,你這店裏每日客人來來往往,難為你還記得我們!”那店夥笑著道:“我們這等買賣人,若是記不住老主顧的臉,那可是要砸自己的飯碗了!”苗劍鋒笑道:“好!大哥能過目不忘,早晚必能生意興隆!”
那店夥道:“多謝這位客官吉言!”隨即麵帶愁色,說道:“可惜,最近小店的生意慘淡的很,大家都聽說皇上在四處抓壯丁打高麗,便是過往的客商,也不敢從這泰安城中路過了。”緊接著道:“不過這裏卻比那京城洛陽好得多啦!好歹這裏的客人從不賒欠,每日倒還有些盈餘。”
何雁聲道:“大哥此話怎講?”那店夥道:“聽說那洛陽的酒肆之中,但有外國使節商人吃飯住宿,皇上都不許他們收一文錢。”何思源奇道:“那是何故?”店夥道:“皇上對那些外國人說,咱們中華上國,富足豐裕,因此酒飯一律不收錢。”苗劍鋒罵道:“他媽的狗皇帝!這全國上下饑餓而死的災民多著呢,他怎地從來不管不問!”
店夥道:“這位爺說的是。聽說,那皇上為了城市華麗,還命百姓將大路兩旁的樹木全都用絲綢纏裹。卻有外國使節問皇上道:‘你們國家也有窮人乞丐,沒有衣服穿,為什麼不把這些絲綢做成衣服給他們穿呢?’皇上的老底登時就被拆穿了!”
三人聞言,都是大笑,何雁聲道:“為君者,不念民間疾苦,一味窮兵黷武,濫興土木,隻怕天下大亂,為時不遠。”
正說話間,隻聽那掌櫃喝罵道:“劉小三!不快去給客人上酒菜,隻顧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店夥劉小三道:“哎喲!您瞧,我隻顧說閑話,卻怠慢了三位客官啦!”說罷忙一瘸一拐地轉身走向後廚。
過得一盞茶時分,劉小三將三人的酒菜上齊。便在此時,隻見店內一股腦走進幾十人來。那些人各個身體精壯,衣衫破舊,有的手提棍棒,有的身負包袱。既像流落江湖的莽漢,又像耕田種地的農夫。
轉眼間,這些漢子便將店內的桌子占了一大半,便有人手拍桌子叫道:“店家,快上酒菜來!”苗劍鋒笑著對劉小三說道:“你瞧!這不是生意上門了麼?”
店夥劉小三忙跛著腳走了過去,照應那些來客。
隻聽那些漢子中一人說道:“杜大哥,你說咱們去投奔那長白山知世郎,他會收留咱們麼?”那姓杜的漢子道:“這點你盡可放心。知世郎一向喜歡結交天下好漢,不問出身。無論是富家子弟,還是我等販夫走卒,他都一般看待。”
又有一人道:“杜大哥說的對。聽說知世郎手下現在已經聚集了上萬人馬,咱們兄弟去了那裏,早晚也幹一番大事業!”
旁邊一人忙道:“江大哥低聲!莫要被旁人聽見。”姓江的道:“便是聽見,又怕什麼?大不了再搞他幾條人命,送與知世郎做投名狀!”
前一人道:“若是讓巡街的官兵聽見,咱們還到得了長白山去見知世郎麼?”那姓江的道:“若是有官兵此刻前來,那便跟他拚了。就算死在泰安,也強似死在高句麗戰場,做那孤魂野鬼!”
眾人說話間,店夥早已將那些漢子的酒菜上好,那些人便不再多說,隻顧開口大嚼。
何雁聲三人聽見眾人說話,心下都甚是好奇。苗劍鋒低聲道:“教主,這‘知世郎’是何人物?怎地這些漢子對他如此敬重?”何雁聲搖頭道:“我最近少在江湖走動,也孤陋寡聞了。待回山之後問問莫二哥,他對江湖上的事,比你我都熟悉。”苗劍鋒點頭稱是。
那些漢子用過酒飯,結了賬,便急匆匆地走了,似乎十分迫切要去投奔那“知世郎”,生怕誤了行程。何雁聲三人便在這客棧中安歇了,次日清晨,三人早早醒來,洗漱完畢,用過早點,便出了泰安城,繼續縱馬向南行去。
行至午間,隻見大路對麵一行人迤邐而至,穿著打扮與昨日那些漢子一般無異,看來也是這左近的農夫。那些漢子一麵走,一麵唱著歌,歌詞道: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綿背襠。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歌詞詞意淺顯,且朗朗上口,曲調慷慨激昂。何雁聲與苗劍鋒二人相視一笑,道:“這歌兒寫的倒好!”便收住馬,立於路旁,待那些人走到近前,何雁聲便開口問道:“各位大哥,你們可是要去投奔知世郎的?”
為首一人道:“對啊!你怎地知道?”何雁聲道:“我聽你們唱的歌兒,口口聲聲提起知世郎,由此猜到。這位大哥,我再問你,那知世郎姓甚名誰,是個怎樣的人物?”
那漢子道:“我們隻知道他姓王,名字卻不曉得。大家口口相傳,說道王知世郎慷慨豪俠,仗義疏財。今年我們這裏鬧了水災,地裏沒有收成,我們都沒了活路。那知世郎就大發善心,救濟我們這些窮人。說起來,那可真是第一號大好人!”
苗劍鋒插口道:“那你們可曾聽說馬陵山的七星教麼?那七星教的何教主也在山腳之下搭設粥棚,賑濟災民。你們為何不去投奔何教主?”何雁聲父子聽苗劍鋒如此自吹自擂,都不禁莞爾。
那領頭漢子卻道:“什麼七星教?什麼何教主?沒聽說過!”苗劍鋒微微一笑,心想這些農夫平日裏隻管務農,從不在江湖上走動,何況馬陵山離此尚遠,他們不知七星教聲名,也是正常,便也不出言反駁,又問道:“這姓王的還有什麼了不起之處麼?”
那漢子答道:“這知世郎文武全才,我們唱的這歌兒,就是他寫的。而且大家還說知世郎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因此才叫做‘知世郎’。”此言一出,何雁聲三人無不放聲大笑,心想:這姓王的牛皮吹的雖然響亮,卻也隻能蒙騙這些無知鄉農。若說前知五百後知五百,隻怕薑子牙、諸葛孔明,也無這等本事。
正說笑間,隻聽眾人身後馬蹄聲急。回頭看去,隻見塵土飛揚,一隊軍馬如旋風般飛奔而來。一名漢子道:“不好!有官兵追來了,咱們快走!”另一名漢子道:“他們騎馬,走得快,咱們隻怕是走不脫了,和他們拚了罷!”又有一名漢子瞪著何雁聲三人,憤憤地道:“都是你們三人,非要攔住我等說話,否則官兵又怎麼會追上來!”
何思源聞言不禁心頭火起,指著那漢子說道:“你們……”一句話還未說完,何雁聲早已接口道:“各位大哥放心,那些官兵若是真要害你們,我替你們打發了就是。”
那些漢子聞言,個個麵帶不屑,顯然不相信何雁聲能以一人之力擊退這些官兵。眼看無路可退,便紛紛轉過身來,將手中鋤頭草叉等物挺在胸前,準備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