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新仇舊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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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將莊泰抬至臥房,安置在榻上,這才又掀開毛毯,仔細看他背上所刻的字跡。那字跡內容是:“何教主,七年前泰山一役,不幸敗於汝手。此後勤修苦練,未嚐有一日懈怠。今欲與汝再度一決高下,亦為雪昔日之恥。特假汝家人莊泰之手,傳信與汝。貧道在望嶽山摘星穀旦夕等候,專望何教主到來。”落款是“虛穀道人”。
眾人看了這“書信”的內容,都紛紛問道:“這虛穀道人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又是為何與教主接下的梁子?”何雁聲麵色凝重,並不回答,向莊泰問道:“五弟,你的致命傷在何處?”
莊泰低聲道:“我丹田處中了那賊道人一掌。”此語一出,眾人都是大驚。因為丹田乃是人體內真氣蓄積之處,便如水缸蓄水一般。真氣蓄積越多,內功便越深厚。然而一旦丹田處受傷,那便如打破了這口水缸,真氣外泄,從此一身內功便化為烏有了。蕭屹忙將手指搭在莊泰右手手腕之上,細細品脈,但覺脈搏跳動無力,內息運轉處處不暢。眾人急忙問道:“怎麼樣?”蕭屹搖搖頭:“五弟的內功雖未盡數散去,卻也隻剩下了兩三成。就算五弟身子能夠複原,這一身功夫,隻怕要……保不住了。”
何雁聲及諸人心裏都清楚,莊泰背上皮肉傷雖重,然而將養上十天半月,總能徹底痊愈。可是內功因傷而損,所受的痛楚比皮肉傷又要重的多了。莊泰一向為人精細,行事幹練,而且性情隨和,和任何人都相處得來。此刻身負重傷,永難痊愈,眾人心裏無不難過。
七星教中,自教主何雁聲,至七旗使蕭屹、莫長鬆、馬紹雄、貝之遠、莊泰、苗劍鋒、何雁翎,個個情同手足。雖未行過跪拜之禮,卻也是情比金蘭。此刻眾人見莊泰氣若遊絲,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莊泰見眾人都在為自己難過,強作笑顏,道:“教主,兄弟學藝不精……”何雁聲擦了擦眼淚,忙接過話頭,道:“五弟,別說了。這個仇,做哥哥的一定替你報!”
忽聽得一個孩子叫道:“五叔!五叔!”正是何思源的聲音。他一麵叫喊,一麵奔進臥房,突然見到莊泰遍體鱗傷,軟綿綿地臥在榻上,先是嚇得一愣,隨即放聲大哭,口裏不住地叫著“五叔”。他父親一向對他甚是嚴厲,而這個五叔卻總是笑嗬嗬地,甚是和藹可親,何思源對他實是異常親密。此刻五叔變成了這般模樣,便忍不住痛哭。
莊泰見到何思源,強忍著轉過頭來,笑道:“源兒,莫哭,五叔死不了。你以後可要好好練武,別像你五叔一樣,給人打成這個樣子,聽見沒有?”何思源不答話,仍是哭個不停,想伸手去撫摸莊泰脊背,又怕觸到他的傷口,弄疼了他。
何雁聲道:“源兒出去,不要打擾你五叔休息。”何雁翎道:“源兒,跟姑姑出去。”說罷牽了何思源的手,走出了臥室。
隻聽苗劍鋒說道:“教主,你這便下令罷!兄弟們即刻啟程,好歹要捉了那賊道人回來,讓五哥親手宰了他!”何雁聲道:“且讓五弟將養幾日,待得弄清了這其中的緣由,再去問罪不遲。”苗劍鋒大聲道:“教主,兄弟們實在等不及了,咱們這便動身罷!”何雁聲道:“六弟,你且冷靜!”苗劍鋒仍是不甘心,叫道:“教主!”何雁聲喝道:“退下!”
苗劍鋒呆立片刻,氣呼呼地轉身離去。剛踏出房門,便聽見他暴雷似地一聲長吼,顯是氣憤抑鬱到了極點。接著聽見“砰”地一聲悶響,隨後又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卻是他一拳擊在庭中一棵樹的樹幹上,震得樹葉紛紛墜落。
何雁聲道:“各位兄弟,且請到北鬥宮中等候。三弟,你深通醫理,勞煩你在此為五弟治傷。”馬紹雄道:“這個自然。”何雁聲又向莊泰道:“五弟,你且安心養傷,待得傷勢稍可,再將這期間發生的事說與大家。”莊泰點了點頭。此時何雁翎正抱了一床棉被,走進臥室來,說道:“五哥,這棉被是用鵝絨絮成的,甚是柔軟厚實,你便將它墊在身子底下罷,免得躺下時背上疼痛。”莊泰道:“多謝七妹了。”
待得一切安置妥當,何雁聲走到北鬥宮中,見眾人都在等候,於是示意大家各自落座,自己也在居中的交椅上坐下。蕭屹道:“教主有何話要說?”
何雁聲道:“我想跟諸位說一說虛穀道人的事。”
眾人一聽,都來了精神,莫長鬆道:“教主請講。”
何雁聲點點頭,說道:“事情發生在七年之前。諸位兄弟知道,江湖上,每隔七年的重陽佳節,便要在泰山召開一次英雄大會,我就是在七年前的那次泰山英雄會上,和那道人結下的梁子。”“泰山英雄會”是武林中規模最為宏大的盛會,每逢此時,天下英豪都會不遠千裏,聚首東嶽,飲酒賞菊,以武會友。當然,也不乏有人想在英雄大會上揚名立萬。
何雁聲續道:“這泰山英雄會上設有一擂台,喚作‘躍龍台’。若是有那想揚名立萬的,便要在這擂台上接受各路江湖豪傑的挑戰。最終獲勝者,為本次大會的‘龍頭’。那虛穀道人一心要奪得這個‘龍頭’,於是便早早登上擂台,與各路豪傑一一對戰。不過他的本事也當真了得,居然一口氣連敗十幾名成名已久的好漢。”
“隻不過,這道人下手卻甚是歹毒。按說武林中人比武切磋,點到為止也就是了。可是他每打敗一人,便要讓那人身受重傷,不是打斷其臂骨腿骨,便是在其非要害處狠狠刺上一劍。在場眾人無不紛紛斥責,可是這賊道人卻仍是我行我素,絲毫沒將一眾江湖豪傑放在眼裏。他雖然道號‘虛穀’,卻哪裏有半分虛懷若穀了?直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小人。”
“我坐在擂台下麵,再也忍耐不住。待他正要出手傷害下一人時,便躍上擂台,將他手中長劍隔開,喝斥道:‘你是個出家人,為何心腸如此歹毒,接連出手傷人?’那道人斜著眼睛看著我,說道:‘你是什麼人,敢上來多管閑事?你若有本事,便與貧道過上幾招!’我說道:‘我乃馬陵山七星教何雁聲,今日正要與你一決高下!’於是便揮劍與他鬥了起來。”
“那賊道人劍法倒也十分高明,我與他交戰一百餘招,竟占不得半點便宜。不過,我已漸漸摸出他劍法的套路,再有一百招之內,定能尋出他劍法中的破綻。果然,又戰了七十餘招,我發現他右手小臂處漏出破綻。當下,我使出‘七星劍法’中第五式的第十三變,一劍砍中他右臂。”
“他手臂受傷,手中長劍也把持不住,掉在地上。我再遞出一劍,直指他咽喉,很顯然,是他輸了。他也毫不介意,隻冷笑著說道:‘貧道技不如人,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隨你處置。’這時,那十幾名被他打傷的漢子都在喊:‘殺了他,殺了他!’我想我與這道人無冤無仇,何必要他性命。不過,他重傷江湖同道,卻是不可不懲戒。於是,我揮劍斬下了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說道:‘我不要你性命,且留下你兩根手指,讓你長個記性,以後休要作惡害人!’那道人倒也硬朗,雖然斷了兩根手指,卻不吭一聲,隻是俯身撿起了長劍,瞪了我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莫長鬆道:“原來這賊道人早就心狠手辣,今日他這樣折磨五弟,倒也不足為奇。”
何雁聲道:“不錯。我原以為這道人從此棄惡從善,退隱江湖去了。不想他又尋仇上門來。這人聰明絕頂,又頗有心計,想來這七年之中,他定是又練成了什麼厲害的武功,又或者自創了一套專門對付我七星劍法的法門。待得五弟元氣恢複之後,再去向五弟細細問來。便是要去殺他報仇,也得先摸清他的底細再說。”這話卻是說給苗劍鋒聽的。一想到莊泰的傷勢,何雁聲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酸。
苗劍鋒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了回去。原來,他是想問何雁聲,七年前那次泰山英雄會,他是否因為打敗了虛穀道人,從而榮獲“龍頭”之譽。隻是此情此景,確實不該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過了七八日,莊泰背上的劍傷終於漸漸愈合。在馬紹雄的精心護理下,莊泰的內傷也慢慢恢複。又過了兩三日,莊泰已能下地走動。這一日,何雁聲又將眾人聚集在北鬥宮中,莊泰也由馬紹雄攙扶出來,坐在廳中一張軟椅上。
何雁聲正色道:“五弟,今日眾位兄弟都在,你這就將如何與那賊道人交手,如何被那賊道打傷,前前後後的事情,說與大家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