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帝國將星 066.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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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索菲亞被調去臨近的要塞做團長,蘇林的那些文字短訊還引發了其他一些小事件,比如巡遊要塞士兵食堂的原材料供應商和加工智能機,被換成了和西潘堡壘同樣的品牌和型號,比如蘇林發現自己的軍務係統被開了一條違規的通道,他可以由此隨時調取西潘十九團的戰事和軍務彙報,包括各種密級的影像和文書。於是他知道了奧斯丁的翼能等級總算突破了SS,如今是十九團裏最耀目的百人隊長;麥爾隆達被另調他團填補百人隊長職缺,人在潘帕境內的陣地戰前線如魚得水;而吉諾因為重傷,已經回轉西潘堡壘休養了很久。
翼能的自愈能力是優於大多數醫療手段的,蘇林曾在格羅叛軍戰艦上受過的重傷,要不是因為他翼能及時覺醒自愈良好,八成會留下嚴重的後遺問題。像吉諾這樣已經不能依靠自愈和戰地醫療短時期內恢複的傷勢,很有可能已經傷及翼能係統自身,前景堪憂。
蘇林申請了跨星視訊線路,聯絡遠在西潘堡壘的吉諾。
吉諾關了他的視訊畫麵,聲音聽著倒還精神。
“在那邊怎麼樣,團裏的人有沒有看你年紀小就不服管教啊?”
蘇林在視訊鏡頭裏擺出燦爛的大笑臉,“不服我就揍啊,揍服全團。”
吉諾哈哈笑,“我都忘了,你是自由對戰場小霸王,你的名字到現在還掛在連勝排行榜上呢。”
蘇林跟著笑,又扯了幾句,語氣轉而認真,“一個人被扔到南星域,我可真想你們,等你養好傷,也調來這邊陪我吧。”
吉諾沉默了一陣,開口倒是挺高興,“嗯,我翼能係統受損了,現在等級回落到B級,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到S,正為將來發愁呢,有你罩著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遭此重創,蘇林感同身受地難受,陪著他避重就輕地聊了好一會兒。切斷通訊,蘇林給男神發走後門的短訊,“我想要吉諾養好傷後來我這裏。”他一直有自己的原則分寸,還從來沒有跟艾倫帝斯要求過什麼假公濟私的事情。回複來得很快,“好。”
自上次的全區會議,又過去了大半月的時間。明麵上看,南星域第一防區大肆調整了原有兵力排布,壓縮出了相當的空間,在原有的第一防區和第二防區之間,由各個軍校應屆畢業的學生和全境征募的戰時新兵構築了一條新的防線。而實際上,擔綱新防線兵力填充的並非這些麻麻新的青瓜蛋,而是來自北固堡壘的囤軍。無論是坐等潘帕聯邦進攻,還是要主動出擊加碼前線,泰倫在南星域的布局已成。
雖然已經跟艾倫帝斯和好如初,蘇林還是保留了他每天一條短訊的習慣。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無非是代替了想念兩個字的傾訴。艾倫帝斯隻是偶爾回複,蘇林卻知道他都是第一時間就認真看過的,所以當他為了吉諾有所請求,他轉眼就答了好。
泰倫帝國曆5紀6506年深秋,泰倫北固堡壘半數囤軍以迅雷之勢投入到在潘帕東域膠著的陣地戰前線,同時泰倫南星域第一防區大軍冷不丁舉軍迂回,拉開了對潘帕南域的生猛攻勢。一直被潘帕聯邦用遠途運兵手段牽著鼻子壓製的泰倫帝國,似乎驟然重振雄風,交戰大勢一下子倒向了泰倫這邊。
巡遊堡壘和蘇林的二〇三戰翼團,在進攻陣列中的位置,正處在東南交彙的拐點,無論突前牽引還是調度銜接,都是緊要所在。
蘇林蟄伏了這一陣子,重回前線猶如生龍活虎,掌管的軍力從百人隊變成千人軍團,他優秀的大局意識和用兵智計如脫了黑匣的光源般燦爛奪目,無論潘帕的布防要塞還是邊境行星,但凡交給他二〇三團,就沒有拔不掉拿不下的。那高歌猛進戰無不勝的風頭,讓很多老資曆的司令將軍,都想起當年初出茅廬的艾倫帝斯。巡遊要塞將軍雷眼·卡爾對他越發信任倚重,整個巡遊指站組,這個將滿十九歲,軍銜僅是少校的青年,隱隱有了二號人物的地位。
泰倫軍中開始流傳一句兆言,“戰神之後,再出將星。”
蘇林第一次聽聞這個說法的時候,二〇三團駐紮在潘帕南域邊境一顆貧瘠荒涼的礦星上,剛剛清繳掉一個伺機偷襲反撲的噬能甲蟲兵基地。他坐在臨時駐地指戰室裏一通狂笑,忍不住連了軍務線路,問艾倫帝斯,“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傳給下麵的。”帝國元帥十分不滿,“……我有這麼無聊?”
蘇林收起終端光幕又樂了一陣。
負責統一清點戰損的百人隊長希裏進了指戰室,遞給他詳細的傷亡報告和軍備補給餘量數據。蘇林認真查閱,希裏特意提了一下,“從清點開始一直沒看到吉諾,不過回駐地的路上他和他的小隊還在一起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留在城外了,您看要不要查一下他的信號源位置。”團裏誰都知道吉諾和蘇林交情匪淺。
蘇林聞言切進信號源定位係統,“好,我找找他,謝謝你。”
希裏敬了個禮,“團長太客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吩咐。”蘇林從來到二〇三團就是一團之長,先有元帥門生的隱形身份,後有帝國將星的明亮光環,全團上下並沒有因為他的年齡而有絲毫輕慢,該有的禮節和敬重一直很到位。自然,也少了他在西潘十九團時和大家兄弟姐妹般的親近感。
蘇林在係統畫麵上鎖定了吉諾所在的位置,離駐地城市還挺有些距離。蘇林不由擔心起來,這顆名叫千川的邊境礦星雖然貧瘠,體積卻不小,星如其名,千川萬峰,重山疊嶺,地形極其複雜,除了其他隱藏的噬能甲蟲基地,也可能還有未暴露的潘帕工事和駐軍,駐地之外並不安全。蘇林試著呼叫吉諾的終端,沒有應答。因為受到礦脈的輻射影響,駐地裏臨時架設的信號基站地麵通訊的覆蓋範圍和通信質量很不理想。
蘇林把吉諾的信號源位置同步到自己的終端上,找到希裏簡單交代幾句,獨自離開駐地去找吉諾。
希裏本想建議蘇林多帶一支小隊同去,想到以蘇林單兵能力之強悍,隻是去找個人,反而是獨自行動更便利,也就沒有多言。
蘇林離開駐地所在的城市,循著信號指示一路南飛。
礦星上的所謂城市,不過是建在山穀之中礦工聚居的簡陋城池,和平時期有些一手資源商盤桓活動,城市一側還有個小小的星際船港。出城不遠就是礦脈礦坑,單薄的金屬軌道順著山腳盤繞,這是每天運送礦石入城的交通線路,像這樣落後貧瘠的邊境星球,根本用不上懸浮動力。
蘇林展開光翼,升起一些高度,讓視野不受山脈阻擋,朝向吉諾停留的位置快速趕去。
地圖上不近的距離,以蘇林翼態飛行的高速,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已跨越,他遠遠看到吉諾立在一處山巔,背影一動不動。
蘇林飛近下落,在他身後收起了光翼。
“吉諾?”
吉諾恍若未聞。
蘇林皺眉,伸手輕輕拍在他肩頭,“吉諾?”
吉諾驚了一下,猛然回過頭來,看了蘇林好一陣,才轉了轉眼珠,有些茫然地開口說話,“啊,蘇林。”
“你怎麼了?在這裏幹什麼?”蘇林奇怪地打量他。
吉諾模樣很苦惱地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啊……蘇林,我覺得我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吉諾的翼能等級一直沒從B級提升上來,蘇林一開始很擔心他會灰心喪氣,他的表現卻挺樂觀平靜,有幾次還半真半假地開解蘇林,“B級就B級好了,反正我有你照應呢,不怕。”
蘇林拿不準他這反常情態是不是因為積鬱,走近一步用力摟住他肩頭,“有什麼事回駐地再慢慢想,外麵不安全。”
吉諾困惑地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不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很危險。”
蘇林眉尖跳了跳,背後莫名彌漫起一股冷意。想再勸吉諾先回去,吉諾身體一旋,倒了下去。蘇林眼疾手快,伸臂攔在他腰間接住他。腕間一股突兀的刺痛,蘇林低頭,正看見一支形製熟悉的針劑紮在他腕脈裏,被吉諾的手捏著注射到底。
蘇林轉眼看向吉諾,他呆呆地和他對視。
體內湧起怪異的感覺,就像筋骨內髒一瞬之間都被替換成了棉花,堵得滿滿實實,惡心至極,又用不上半絲力氣。
他想問為什麼,張了張嘴,人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依然被吉諾捏在手裏的針管,在他最後的視野裏無限放大。PX藥劑。
吉諾又在山巔站了很久,看著昏死在腳邊的蘇林每隔幾十秒就輕輕抽搐幾下。他抽出裝備槽裏的備用匕首,蹲下來,匕首指向蘇林的頸動脈。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鋒利的匕刃劃過蘇林的脖子,卻並沒有切開動脈血管。看到鮮紅的血液順著雪白的皮膚流淌出來,吉諾似乎長舒了一口氣。
“脫掉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飾品,任何東西都不能留下。”他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語調,仿佛自言自語地念著,同時一件件剝掉蘇林的作戰服。
“仔細檢查他的皮下,可能有植入式信號裝置。”他繼續念,把蘇林上下捏了個遍,並沒有找到什麼植入物。
他的視線落在了蘇林的個人終端上。
“摘掉他的個人終端,徹底毀掉。”
匕首尖探進了終端之下,吉諾的動作猶豫起來,他的手又開始發顫。匕首尖端割傷了蘇林,血液從終端下麵冒了出來,吉諾發出短促的驚恐尖叫,手底用力一旋,個人終端被剔了下來,蘇林劇烈地抽動了一下,血湧不止。
吉諾開始不停地短促尖叫,尖叫之間還夾雜著那語調怪異的念詞,“脫掉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飾品,任何東西都不能留下。”“如果條件允許,一定要毀掉屍體。”他試著把蘇林左腕上的暗原石手環取下來,焦躁的各種嚐試下折斷了蘇林的腕骨,他尖叫著,把蘇林推下了山石嶙峋的陡峰。他慌亂地退開滿是血跡的山巔,抱著頭轉身狂奔,順著山脊奔出很久很久,好像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種行進的方式,展開光翼,用最快的速度飛離。他在空中扔掉空了的針劑,扔掉從蘇林身上脫下來的衣服物品。一直飛到翼能耗竭,吉諾所在之地已經是這顆礦星從來罕有人跡的群山深處。他落下來,急促喘息,一直捏在手裏的匕首紮進了自己的心窩。他念的最後一句話,是“殺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