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到達傑西卡通知的那間訓練廳，時間未足6點。他試探著推了推門，門扇輕快地滑開了。一個多月來用幹脆徹底的冷暴力把他收拾了個半死的人換了輕便作戰服，麵無表情地站在廳室中央，視線和他相對，沒有露出一絲要軟化和好的意味。
    蘇林好不容易恢複的生機又萎靡了一半下去，蹭進去幾步，不知道敬禮叫長官和抱抱叫東辰哪樣更明智。
    艾倫帝斯對他蔫回去的情態視而不見，擺開防守姿態，勾勾手掌，叫他進攻。
    蘇林解下裝備槽和製服外套放在一邊，挽了襯衫袖口，再解兩顆紐扣，收斂了一下情緒，上前出手攻擊，用的是從前當過隨堂考試內容的招式。
    艾倫帝斯閃身避過他拳風的同時也是當胸一拳還來，迅疾狠辣，並不很在狀態的蘇林全無閃躲餘地，堪堪沉肩，用肩膀接了這一下。拳力落處，他雖然順勢旋身，還是被帶得一踉，肩頭痛得不輕。艾倫帝斯又已貼近，右手鎖向他左臂，提膝撞他胸腹，又快又狠。
    蘇林悟了，這是要動真格揍他一頓。
    接下來，他被一次接一次放倒在地，重溫了暌違已久的戰五渣任蹂躪的滋味，唯一和從前不同的，大概就是艾倫帝斯可沒小心翼翼收著力氣，幾十回合下來，他骨頭都快散架了，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就沒哪裏不疼。
    蘇林又一次被按倒，右臂被反剪在身後，腰窩裏壓著艾倫帝斯的膝蓋。他聊勝於無地掙動了兩下，確定自己真的沒有餘力再次爬起來挨揍了，左手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件東西，抻著胳膊遞向身後。
    艾倫帝斯鬆開他，接過他手裏的東西。黑色的金屬細鏈，鏈端穿著小小的項墜，用白金和烏金兩種顏色的高級機甲傳導芯片一枚枚錯落相疊成的立方體，每一處邊角都經過細心的打磨，光滑圓潤，東西製作精細，卻一眼可知全然出自手工。
    艾倫帝斯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有哪個身為泰倫戰翼的小夥沒有為心愛的人獻上過親手設計和製作的戰利品禮物，雖然獻禮的對象一般來說都是姑娘吧。
    蘇林正扭著頭巴巴地望他。
    他就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把項鏈戴在頸間。
    蘇林見了這個動作，心頭繃著的那根弦可算鬆了，隨之卸掉了整身力氣，平平趴在地板上。
    艾倫帝斯伸手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抽了一巴掌，“教了你這麼久，怎麼還是這麼差勁。”
    蘇林哼唧找借口，“中午沒吃飯”。心裏真正想說的是，不是我差勁，是你太變態。
    艾倫帝斯手沒挪地，又抽了他一下，“別裝死，起來，一起吃晚飯。”
    蘇林趴著不肯動，繼續哼唧，“一天的會一句都沒聽進去。”
    艾倫帝斯揪著他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不怕，我給你補課。”
    蘇林就是不肯用力，軟趴趴靠住他，“你下手真重，我渾身都在痛。”
    艾倫帝斯由他撒賴，“揉揉就不痛了”，順手揉揉薄金色的短毛，好好享受了一下久違的手感，嘴角就有了笑意。
    蘇林察言觀色趁機申訴，“這麼久不肯理我，你也太狠心了。”
    “很難受？”黑眼睛望定他。
    蘇林猶有後怕地猛力點頭。
    “如果那天你死在潘帕，我餘生的每一天，都要這樣難受，你懂嗎？”
    當日等死那刻的心境複現，蘇林又想哭，在他頸窩裏用力蹭蹭，把眼淚忍回去。“懂，真的懂了。”
    家庭教育看來圓滿成功，艾倫帝斯親親他額角，“走吧，先去吃飯。”
    蘇林仰頭要親他，他笑著躲開，“甜點要餐後吃。”
    兩人回了巡遊要塞為帝國元帥準備的臨時住處，晚餐顯然出自要塞官員的用心安排，豐盛可口的同時，也不至於顯得過於鋪陳奢侈。
    終於哄好了男神，還能蹭到有美色相佐的大餐，餓了一天的蘇林心情如上雲霄，霸著餐桌大快朵頤。當然，他吃得比平時快，主要是因為對麵那個進餐儀態完美融合了貴族式優雅和軍人式爽利的人，一直在以自身的賞心悅目提醒他關於“餐後甜點”的事。
    真到餐後，卻被艾倫帝斯抓著補課會議紀要，完事又點評了他一個月來用文字簡訊報備過的瑣碎軍務，哪處做的好，哪裏還待提升改進。明明以他的職責之重、工作量之巨，這些都隻是不值一看一提的小事，他偏偏逐條逐件都記得清楚。蘇林坐在他身邊，看他俊朗的眉目幽微生光，精致薄唇一張一合，吐露細致耐心的教導語句。胸口的暖意讓蘇林情不自禁露出溫軟動情的神態，戴著暗原石手環的手慢慢摸上他搭在桌麵的手背，加力握緊。
    艾倫帝斯停下來，黑眼睛溫柔相對，“怎麼了？”
    蘇林覺得正在胸腔裏鼓動著的想要表達的內容實在很難就這樣宣之於口，憋了半天，吭哧出全然脫線的話題，“那索菲亞那件事要怎麼辦，就是……”，他還想補充索菲亞就是向他告白的那位百人隊長，艾倫帝斯語聲平淡地說，“哦，她下個月會去原孚要塞任二二五團團長。”
    噗，蘇林撲在桌上，笑個不停。
    “你這樣的人……你不應該是寰宇眾生男男女女一概不會看在眼裏的那種屬性設定嗎，怎麼……怎麼會這麼大醋性。”
    艾倫帝斯不以為然，“大概我習慣了守疆衛國？對領地問題比較敏感。”
    蘇林趴在桌上枕著他的手臂，轉回臉看著他笑。因為剛才笑得太用力，他的膚色泛起霧粉，金珀色的眸底有濃到化不開的蜜意。他咬咬嘴唇，唇瓣開合，無聲地說，“我愛你。”
    艾倫帝斯的指腹觸上他緋色鮮潤的唇。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艾倫帝斯問他，“還疼嗎？”
    其實蘇林還挺疼，但是他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艾倫帝斯心知肚明地輕笑，“那，一起沐浴？”
    本來就粉著的臉越發紅了，不是因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