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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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立平進了門,楊曉看見窗內的立平走到了張澄麵前,呆呆地站住了。目光鎖在女人和孩子身上,久久不動。張澄平靜地展開笑容,緩緩地動著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在開門見山地告訴他這個小男孩是誰。
之後,張澄和孩子說了句話,小孩兒瞪著大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眼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他媽的膽子,蹭地衝到立平麵前歪著頭說了句話。
後來張澄告訴楊曉,當時天天說了句:“媽媽說她和你躲貓貓,好啦,現在你找到我們啦。”
立平的身子好像顫了一下。似乎才開始運作思維來接受突如其來的事實。忽然,立平微微一彎腰,用手揪住了胃。張澄馬上站起來過去看他。立平直了身子向她勉強微笑,然後又蹲下來用手扶住天天的小肩膀,顫著嘴唇說了幾句話。距離有些遠,楊曉看不清楚,但似乎看到了立平通紅的眼眶,下一刻,立平抱住了小男孩,久到孩子不舒服扭身子了才放開。
楊曉看不下去了,隻覺鼻子一陣酸,移開了視線。
這邊,立平不知道他一家的團聚全看在了另一個人的眼裏。剛才的震驚還讓他的胃抽痛。他問張澄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要一個人辛苦地拉扯孩子長大,雖然他明明知道答案。他壓抑著不用手揪那痛處,壓抑著他長年沒有爆發的心。那是他的至親骨肉,她是她孩子的娘,可他全然不知。
張澄心疼地過來幫他揉腹部,邊揉邊說“立平哥是我任性你別氣了。”
立平緩開眉目看她,他不氣,他就是疼。這漂亮的小孩突然掉進他的世界。第一反應就悔恨錯過了他的成長歲月。他頭一次後悔,恨自己癡於工作讓張澄腹中帶著孩子就遠去他鄉。立平看著天天無邪稚嫩又朝氣蓬勃的小臉,一瞬間覺得什麼帝國,似乎都不重要了,不,要說重要,也是因孩子才顯得重要。
天天看爸爸不舒服,也跟著媽媽一起來給他揉肚子,漸漸地,便沒那麼痛了。
可張澄還是道明了來意。她這次打算在國內呆一個月,讓孩子和立平熟絡了,便回美國,以後有空又回來看孩子。聽著這些,立平完全沒了平時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睿智敏捷,那表情讓張澄看著心疼。
最後,張澄提到了楊曉。她告訴他,他回來了,會回到LIGHT任職。也告訴他她就住楊曉家裏,是他送她來的。
然後她看見他臉上略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立平側臉看著窗外,感覺有雙眼睛藏在某處看他。
一天之內,他混沌中獨自前行的生活頓時多了很多複雜的存在。身後黑暗的人生隧道裏,似乎傳來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走的時候立平叫張澄搬過來和他暫住,張澄笑笑,“我住楊曉那裏更踏實。”
之後的兩周,張澄白天帶著天天在立平得空的時候去找他。晚上又回到楊曉的住處。一來二去,小家夥和爸爸叔叔都熟絡起來。
而兩兄弟就一直這樣知道彼此的存在卻隻默默地定在來去的母子兩頭。
一天黃昏,立平從另一個城市剛回來,有些疲憊。坐在車後排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車開進自家小區後,還沒到家司機就把車停了下來。
立平睜開眼睛以為到家了,司機卻說:“總裁,前麵有個男的帶著您兒子向我招手呢。”
立平半睜的眼簾一下子全打開了。他沒有立刻下車,依然仰著頭看著車頂,靜了片刻,才開了車門,下了車來,在夕陽的餘暉下,看著十幾米外楊曉和天天一大一小的身影。
恍惚間,漫長的歲月仿佛沒有存在過,攆走的人仍然還在他麵前。隻是變化了的軀殼向你證明,彼此都遠離了從前。
楊曉先邁出了步子,拉著天天和天天的小行李箱向他走過來。在他麵前站定了,嘴角含笑,十年後的第一句話,“他媽媽有急事今早提前回美國了,你在外地找不到你,於是她叫我把天天帶給你”看著立平略凹陷的眼窩下深邃的眼繼續平靜無奇地陳述原委,“讓你帶著天天去見他爺爺奶奶,以後有老人家幫忙照顧你也輕鬆些。”
立平微愣了那麼一秒又低頭對著兒子笑笑,又抬起頭,平靜地回他:“謝謝你這段時間對他們母子的照顧。”
楊曉坦然地笑了下,“他也是我侄子,用不著謝。”
“爸爸,我要你桌上的巧克力!”天天過去拉他爸爸,“沸沸羅(費列羅)巧克力!”說完拽著立平就往家走。
楊曉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過去,天天看見叔叔不動,又過來拽叔叔“go!go!chocolate!”
楊曉勾著嘴角看一眼立平,立平回了一眼也不理他,隻低頭看著兒子笑。楊曉便跟著一起向立平家走去。
進了門,天天撒腿就跑到茶幾上拿巧克力,笨手笨腳地剝糖紙弄得滿手黑乎乎,又大大方方地往小肚皮上擦。
立平忙過去拿餐巾紙給他擦手,“不可以養成髒了就往衣服擦的習慣。”立平雖然在批評他,可是聲音依然很溫柔。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狗都怕不就該是整天黑漆漆的麼。”楊曉大方地往沙發一坐,翹個二郎腿。
立平也不回他,擦完兒子的髒手,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來。“你喝茶嗎?”官方,客套,程式化。
“不喝。”說完也過去拿了顆費列羅放嘴裏嚼。
“聽張澄說你要回來任職,這兩星期你為了瞞著他爺爺奶奶一直躲著沒露麵,浪費了你不少時間。”立平仍然官方。臉上是一慣地波瀾不驚。
“不然還是給我煮杯咖啡吧。”楊曉卻完全相反。靠在沙發上,楊著眉。
立平也真的起了身過去弄咖啡。“我也要!”天天喊。
立平扭過頭來笑著說“咖啡大人才可以喝,我給你拿牛奶。”
立平過去把咖啡豆拿出來,轉過身來,楊曉卻站在了他麵前,從他手裏拿過咖啡豆,“你過去坐著吧,眼睛都陷下來了。”說完轉過身去擺弄咖啡機。
立平站在旁邊,也沒動,過了會悠悠地說了句:“放濃一點,我也要一杯。”
楊曉低著頭,“我喜歡喝淡點的。”
立平不說話了,拿了牛奶起身向兒子走去。過了會,楊曉端著咖啡過來了,把咖啡放在他麵前,“喝濃了晚上睡不著。”
天天在客廳裏那裏跳跳這裏滾滾,一個人玩得自由自在。兩個人手端著咖啡靜靜地看著孩子鬧。還是立平先開了口:“什麼時候來公司?”
“你想我什麼時候來?”楊曉沒有看他,低著喝咖啡。
“公司也不都是我說的算,上麵還有董事會。”立平回避開了這句話的雙層含義。那個“你”既代表總裁,也代表他個人。
楊曉知道問不出答案。他回去公司,意味著什麼,完全不用言明。秦楊兩家明和暗離,他怎麼選擇,也不能完全憑性行事。
過了會天天無聊了,衝過來找楊曉:“叔叔!我要玩你的手機!”楊曉掏出來給他。
“這麼大的小孩怎麼可以隨便給他玩手機。”
楊曉回他“你越不給他玩他越想玩。”
於是天天拿著手機擺弄,點開照相機到處亂照。然後又衝過去楊曉拽到立平旁邊“照相!照相!”
“哢嚓!”把兩人收到了手機裏。然後又一屁股坐楊曉腿上自拍“哢嚓哢嚓!”
“行啦行啦,看你拍得不是沒臉就是糊的”楊曉過去拿手機。
“不給不給!”兩個人一大一小扭在一起鬧。
這時,突然電話響了,立平接起電話,楊媽的聲音傳過來。“立平啊你在家嗎?我剛好經過附近給你送點東西。”
立平回“在,您過來吧。”掛了電話看著楊曉。
楊曉笑笑,“呆會我媽一進來看見我會把房頂給掀了吧。”
立平接到:“還有天天。還好你媽沒心髒病。”
晚上,被驚魂未定的楊媽幾乎是拽著耳朵拽回秦家,睡覺的時候楊曉拿著手機翻天天照的照片。其中有一張能看。框裏他和立平麵無表情得看著鏡頭,還有天天頂著兩個大鼻孔的半張碩大的臉。
這樣的畫麵也很圓滿啊。於是才知道,用十年來忘記一個人,也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