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8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秦立平念的金融係,楊曉是工商管理。一個大一,一個大四。公寓隔得也也不近,平時也遇不著。於是特意打聽了他出沒於圖書館的時間。告訴他消息的人故意狡黠地看著他,“莫非~”
楊曉一臉壞笑,也狡黠地回看那人,眉挑著,聲音也挑著,“不是你想的那個莫非~”
於是瞅準了點,提前到圖書館裏占了兩個座兒,然後到處晃悠,尋覓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形。一邊轉,一邊吸引了無數女生的目光。便有一些膽大的女生向前他搭話。看人家算是上等之姿,就索性記了人家號碼,然後告訴自己這是來找誰的,雖然美女當前但這好不容易八卦一次可不能半途而廢。
兜轉了半晌,終於在窗邊座位看見了那個人,這算起來,從暑假在家過到現在快兩個月了。他穿著件米色的襯衫,頭低垂著,手上斷斷續續地寫著什麼。和煦的陽光灑在他頭發上,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暈。風從窗縫裏偷跑進來,小心滑過他的麵頰,帶起一縷額前的頭發輕輕飛舞。雙目低垂,眼睫一扇一扇地,寫上一會兒,又抬起頭翻翻旁邊的書。時不時停下筆來,拿左手托著下巴,線條柔和的雙唇不著痕跡地抿抿,然後輕輕地撅一下,又收回去,應是有所思。
安靜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有這樣一張顏的人應該是和善純良得有如冬日暖陽。可當你和他接觸,對視,攀談以後,便又拋棄了之前那種錯覺。周圍有幾個女生偶爾偷偷瞄他,又低頭互相私語,而立平從小到大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隻靜坐於自己的世界裏,巍然不動。
楊曉看旁邊的座位都座滿了,要插進去也不容易,便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地一聲:“哥……”
立平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才抬起頭,看見那張笑臉,神色頓了那麼一瞬,複又展開一個慣有的微笑。“楊曉啊”說完又看看周圍,“你坐哪?”口氣很是自然,不像兩個月沒見過的樣子。
楊曉答:“我在那邊占了個座,同學說不來了,要不咱兩兄弟坐一塊?”說完都覺得這“兩兄弟”三字自己聽著都不是味兒。
立平把筆橫放在本子上,右手擔在桌上,側著身子抬眼看著楊曉,眉宇間多了一些別人難以察覺的戲謔。似乎有些像父親看著兒子在耍什麼把戲時的那種眼神。當然,這是楊曉從他眼中讀出的東西,旁人卻從來看不出這位校草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楊曉倒也覺得他這反應還算正常。同住一個屋簷下四年,兩人的關係隻比路人好一些。他知道這位哥哥並不喜歡他這個弟弟,隻是不願做戳破麵子的事,這於己於家都沒有什麼好處。他覺得,秦立平這個人的個人喜好永遠是服從於各種厲害關係。他可以不喜歡你,但他不會讓別人看出來。那麼他喜歡一個人呢?會怎樣?這楊曉沒有見過,不好定論,而昨天聽到的消息著實讓他的好奇心旺盛的可以不顧立平這種戲謔的眼神。
楊曉仍然還以陽光的笑臉,仿佛在說:“過來吧?”
立平輕微地撅了一下嘴,低了頭,輕笑一下,把幾本書放到一起,“好”便站了起來。
楊曉看他那幾本書厚厚的,就伸過手來“我幫你拿兩本”。
立平瞟了他一眼,輕輕揚了一下眉,直接把書全遞給了他“謝謝。”然後坦然地看他接書的時候手不自覺往下一沉。又使了個眼色“前麵帶路”便坦然空著手坦然跟在後麵走。
換了位置坐下,楊曉看了看這些磚頭都是些什麼,結果全是史書。“你讀金融的看史書?”
秦立平低頭翻開一本書,也沒抬頭“讀金融的不能看史書?”
楊曉“也是哦”便隨手翻開一本,裏麵有書簽,應該是秦立平的。瞟了兩行,講的是戰國時期的合縱連橫。合縱的代表蘇秦身披六國相印,威風一時。最後卻也敵不過秦王掃六合。
“讀點曆史是能懂不少東西哦”楊曉現在更確定了他之前對哥哥的評價。一個認真讀書,又早早地就衡量著利弊來行事的人,心裏裝的天地肯定不小。這和他楊曉有些相似,卻又不盡相同。他想比別人優秀,主要是出於興趣,想知道自己努力了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如果哪天他覺得他的成就已經夠了,便撒了手滿世界的去玩。而秦立平,他猜不到他的想法,隻是憑空覺得他應該是天生喜歡權力。而權力就像毒品,最難戒掉。這是也多年後立平的一句話。
之後又是一陣靜默,楊曉心裏碎念,我考到了你的學校,一個新生初來乍到,你起碼的寒暄客氣都沒有,對新環境適應於否這類的話,哪怕裝著問一下都懶得裝。真是坦然地霸氣,要是爸媽在旁邊,那他絕對刷地變身成另一副姿態。這種兩極化的狀態雙方這四年來早已心照不宣,所以楊曉也沒有不憤,隻是自動吐槽模式關不了而已。
“對了,自從你的手機號幾個月前換了後,我一直沒有存新號碼。這幾天我的手機號也換了,要不你把你手機給我,我打一個我的手機。”這樣就可以順便翻翻他的通話記錄。說不定就翻到了那傳說的人。
立平抬起了頭,直視著他,卻伸出了手:“你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打。”顯然不會乖乖把手機給他。
楊曉很想說自己沒有帶手機,可擔心手機隨時會響起來,到時候難以自圓其說。罷了,拿不到手機也不能把自己手機給他。難防他也亂看自己的通話記錄。
“ 算了,我說你記下來吧。”於是念了號碼,立平掏了手機記了下來,又打給了他。他便存了下來,輸上秦立平三個字。
“你住哪個宿舍來著?我以後經常來找你玩兒哦?”楊曉接著套近乎,隻見對方頭都不抬,便回他:“我那裏一點都不好玩,你想找我玩打我電話就行。而且我很少有時間玩。”
嗯,幹脆利落,直接把我給堵死了。可我偏就不信邪。
忽然,發現側邊的一桌有個女生在偷拍他倆,那女生與楊曉的目光一撞,立刻紅了臉,一副很抱歉的樣子。楊曉卻很大方地還以一個能閃花人眼的笑容,仿佛是沒關係盡情拍需不需要我給你擺兩個姿勢的意思。於是偷拍的女生就徹底暈了,趴在桌上成癱瘓狀。
立平抬眉瞟了一眼楊曉,又轉頭瞟了一眼那女生,也給了她一個禮節性的微笑,又繼續低下頭,“你很適合當藝人。”
“你也很適合啊”
“如果哪天我隻能靠臉吃飯了也可以考慮考慮”此時立平手機響了起來,於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停了片刻,才接了,“喂”一個字,沒有多餘的話。
這個字聽在楊曉耳裏,於是有了一連串信息。不是家裏人,不是老師,是很熟悉的,完全不用問候也不用客氣的人。
立平表情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過了一會兒,輕輕地說了聲“好,你等著。”
過後,立平很敷衍地說自己有事先走,就把楊曉扔在那走了。看著立平快要褪出視線的時候,楊曉也悄悄跟了出去。
遠遠地跟在後麵,楊曉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透頂閑出毛來了才會幹跟蹤這種實在是沒品沒逼格的事。於是隻用餘光瞟著那個背影,吹著口哨呈無事閑遊狀。
尾隨著一路向人少的地方走去,沿途經過一條綠蔭小路,和風卷著樹葉輕輕炫舞,落在地上雀躍兩下又滾到路邊。路上偶有幾對情侶緩步慢行,立平遠遠的身形在幾對行人的映襯下格外醒目,那背影筆挺且腰線分明,在夕陽的餘暉中與小路,樹影融為一體,構成一副恬淡清美的畫卷。
作為學校裏情侶必逛的小道, 這條路楊曉也走過幾次,都是和女同學來的。那會都在忙著調戲人家,沒有仔細感受過這條路的嫻靜與清雅。而這會他莫名的覺得,孤身一人的身影好像更適合這條路的美。
走到了路的鏡頭,那人一轉彎換了個方向,被一座樓遮了。楊曉加快腳步,跟了這一路要是跟丟了那真是白瞎了他這半天已經讓自己無比鄙視的所作所為。
匆匆走過去,一轉彎,到處瞟了下,沒影兒了。難道進了這棟樓?楊曉站那裏摸著下巴思考著要不要進去看一下。突然,樓前那顆老樹後麵,一個人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在他視線裏。那人半低著頭,微笑著,雙目銳利地盯著他。楊曉的心咚地一下,他不知道對方的眼裏自己有沒有顫了一下。總之,著實被嚇著了。
上次被他嚇著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三年前。那個晚上楊曉肚子餓的睡不著,在被窩裏思想鬥爭幾次終於掀了被窩下了樓,也不開燈,借著月光便鑽到廚房裏找吃的。像碩鼠一樣翻了一堆東西抱在懷裏,嘴上叼著顆巧克力便往回走。經過二樓的陽台時,窗外的月牙吸引了一下他的目光,但也沒有逗留的雅興,隻想快速回到被窩裏塞肚子。才靠近自己的房門,忽然渾身發冷心跳過速,剛才好像看到陽台角落有個黑影!和恐怖片裏的橋段簡直如出一轍。不知哪來的膽兒,又撤回去,到陽台上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心裏還是懸懸地,轉回身,秦立平突然站在他麵前!
楊曉差點沒讓巧克力給噎死。可是不甘心讓秦立平看到他的慫樣,隻是盡力壓著心跳繼續嚼著巧克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立平俯視著他,唇部彎彎的弧度讓楊曉看到了傲慢和輕蔑。他什麼都沒說,伸出手來往楊曉懷裏拿了顆巧克力,剝了皮送到嘴裏。
正在楊曉心裏罵了一堆你個鳥人半夜裝鬼嚇人半句話不說拿我吃的拿的就像皇上傳膳一般心安理得的時候,那人把一口巧克力吞下去以後,看著他,伸出舌頭從上唇,到下唇,輕輕地掃了一圈,留下兩片在月光下輝映的潤濕光澤。
楊曉心裏又要開罵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以後吃完東西檢查一下”然後大大方方地轉身回房間了。
楊曉愣了一會兒,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悻悻地回到房中。嘲諷那人大半夜在陽台做什麼,傷春悲秋思考大道還是入定參禪頓悟超生?還好食飽以後好入眠,那夜到也還是沒影響入睡。
三年後,那人還是用一樣的眼神突然站在他麵前,隻是不能俯視他了而已。
“好巧啊,又遇到了。”楊曉被嚇得亂蹦的心跳並沒有影響他平靜無奇地胡編亂造。
立平慢慢走過來,微微歪頭看著他,那目光直穿到他腦後,開口:“曉兒啊,你媽說叫我看著你點,有什麼都和她彙報彙報,你看我要不要花點時間理解下老人家的良苦用心身體力行一下?”
別學我媽的口氣那樣叫我。“我一五好青年挺拔陽光健康優秀,用得著誰看啊?”
“嗯,健康就好。我走了。”說完坦然轉身去了。
計劃失敗,收工回府。
晚上,校園裏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楊曉夜裏找食兒的毛病又起了。在室友說了三遍沒有吃的之後還是把人家零食櫃翻了個遍,於是隻有拿出傘來,穿上鞋,打算到校園便利店裏尋些口糧。
路上,雨不算大,空氣清冷了不少。獨自撐傘雨中漫步,隻覺得這般像遊魂一樣在雨夜中獨行其實也別有一翻情調。走著走著回想起那個人,這天,隻因為對緋聞的追逐心就破天荒地主動地去看那人不陰不陽的嘴臉,也覺得真是有些浪費青春誤工誤時。gay自己也見過隻是沒有什麼交情,現在這事兒竟然落到了那個不可一世的人身上,確實提起了他不少興趣。況且以後的人生還長,誰知道誰會犯誰手裏。知道多一點總沒錯……今天那家夥就算沒清楚我為什麼跟蹤他,也肯定認為我沒安好心。這以後估計就更加故意疏遠我了。我本來也隻是一時興起,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這八卦不成也就算了。心裏左右梳理著這件事的邏輯因果,不一會就到了便利店。
正要進店,看見不遠處有兩個人,同撐著一把傘站在雨中,於是停住腳步,細細張望,好像是……秦立平。便從店門口撤了回來,順著路邊往前走了幾步,定定地看。
和立平麵對麵地站一起的那人,確實很高,身影矯健挺拔。手裏撐著的傘盡量地往前麵傾斜,好像生怕立平被雨淋了,自己的後背都差點露在雨中。他低著頭,一隻手插褲兜裏,雙眼直視著眼前人嘴裏輕輕地說著什麼。立平抬頭直望著他,安靜地聽他說話。
就這樣,他低著頭講,他抬著頭聽。他講得專注,他聽的入神。兩雙眼視線一直係在一起,一動不動。雨水隨風飄灑,微微濺濕了他倆的衣衫,兩人也沒有要到哪避雨的意思。就在雨中那麼靜靜地站著,好像生了根。畫麵就這樣不知定格了多久,立平慢慢低下頭,側過臉來,閉了眼睛,眉頭微微一蹙,又睜開眼,抬眼看向那人,嘴唇開合,在眼前人說了半天之後似乎終於開口回話了。那人聽了片刻,便把身體側了過來,仿佛無法再直視立平一般,隻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突然,那人抬起頭要說什麼,立平伸出一個指頭放在自己唇前,那人欲言又止,生生把話吞了回去。此時立平終於勾翹起嘴角,低下頭,放在唇前的手指自然地彎曲回去,手放在下巴那,忍不住綻出一個笑容。那笑,楊曉好像從沒見過。那笑有溫度,有內容,平淡,自然,沒有程序化的虛假。
然後那兩人轉了身,隻給了楊曉兩個背影,慢慢地向雨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