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曉博目光看向入門處，我也順著他的看的方向瞧，隱約聽到噠噠的腳步聲，跟踩在心尖上似的，不由得全身肉緊……大約過了幾秒，一個老人出現在我倆的視線裏，他站在門邊，大夏天的竟然穿著長袖長褲，連衣領子都是扣好的，鞋子也是皮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唯有腦袋是露在外麵。我心裏就想，怎麼沒把口罩帽子黑超都配上得了，回頭率百分百啊。
    老人緩緩走進來，每一步都邁得異常沉重。他走到冰櫃前，雙手攀在冰櫃的邊上，往裏看，再抬起頭，用渾濁的雙眼看著高曉博：“是這……”
    “對。”高曉博麵部表情地回應。
    老人雙手顫顫巍巍地撫著女屍的頭發，可是他一碰，額前一片頭發便脫離本體，老人開始無聲哽咽，最後實在無法壓印心中的痛苦，趴在冰櫃邊上嗚嗚地哭。
    我轉頭看高曉博，他是這種場麵見太多麻煩了都，我不一樣，老人正在遭受喪女之痛，一腔苦痛隻能憋著哭，看著都覺得特心酸。
    老人抬起頭，老淚縱橫：“能不能幫我把孩子找回來？”
    高曉博應道：“我幫你也是為了完成我的事情，其他的我不想管。”
    我把高曉博扯到一邊，低聲說：“你能有點同情心麽，他已經夠慘了，幫他找個孩子又怎地？”
    高曉博聞言瞪我：“你給我閉嘴，少給我添堵。”
    “不是，高曉博我跟你說，你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下，女兒慘死，屍骨未能入土，並且又是關於你的公事，這俗話說得好，一切天注定，你送佛送到西得了。”
    高曉博黑著臉不說話。
    “哎！你幹嘛呢！”
    見老人把衣服的扣子一顆顆解開，看到他那情況，下一秒我的扶著高曉博捂嘴，胃部裏麵簡直就是大浪滔天！
    “吞下去。”
    高曉博強硬的口氣令我咕咚地把湧上食道的東西吞了回去……
    我他媽的又再一次惡心到自己了。
    沒敢睜眼瞧老人上身那些長著白蛆的水泡，我估計他的胳膊大腿也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所以他才把自個兒包得如此嚴實。
    “醫生，你看，我就隻剩下半條命，但是我一天見不到我外孫我就要挨著不能死，身上太癢，我不能撓，一撓水泡出得更多，我這輩子就這麼一個閨女，這幅模樣連認屍都不敢來，我也是怕嚇著別人……”老人那眼淚在布滿皺褶的臉上緩緩流淌，一句一字滿是痛楚。
    我問：“所以你就走逃生樓梯那？”
    “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是怕被更多人發現我的怪病，就連、就連看醫生我都是偷偷去的啊……”老人身上的白蛆遇到冰冷的空氣都縮到肉裏麵，老人痛苦地微微弓著身體。
    高曉博提醒道：“你先把衣服扣起來吧，這裏凍。”
    我草，原來樓梯裏麵的還真是他。現在他還能這樣跟我說話，證明他的情況並沒有甘佳明那麼嚴重，但聽他話裏麵的意思，加害甘佳明的並不是他，老人也隻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一具行屍走肉，兩個人又被下降頭，這事又複雜了一層。如果說甘佳明真不是老人找人下降頭，那到底是誰呢？
    特麼的！不會是張天豪吧！
    老人並不急著把紐扣弄好，愛憐的目光轉回到女屍身上：“我老婆是在生孩子時候難產死的，孩子一直都是我生活的重心，也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一轉眼人就尋不著了，再次見到卻是在這地方！我自問也沒幹過什麼缺德事，如今卻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找不到始作俑者就算我死了又怎能瞑目！”
    “好好好……”我試著安慰老人，“您別、別太悲痛……”
    “行，要我幫你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特麼的……”我對著高曉博罵了一句髒話，他這是說變就變連個給人喘氣的時間都沒呢？前一句說不關他的事還讓我閉嘴，現在自己倒是管上了，到底誰是狗？
    我無法阻止高曉博，但是我也不想阻止，做了個讓他繼續的手勢：“你說你說。”
    白發蒼蒼的老人詫異地看著他，抹掉臉上的淚水，眼中又是驚喜又是緊張：“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瞧老人的年紀應該是比我爸媽大那麼五六年，估計是生活的重擔令他早已鬢白如霜，而今他認為女兒死得不明不白，外孫下落不明，活在世上也猶如行屍走肉。
    我看著高曉博線條冷硬的側臉，心裏清楚他也不忍心把事實跟老人說明，其實老人的外孫早已變成一個下咒的工具。整件事我所知曉的部分是甘佳明親口所說，高曉博不問，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或許他是在等我坦白也說不準。
    回到家後，麵對一桌的飯菜，也沒多大胃口，喝了湯，嚼著嘴裏的菜索然無味。
    我爸媽在說什麼我也沒怎麼聽進去，一直都在想高曉博為什麼突然變卦了？
    “以後啊，你要多帶曉博回來吃飯，他一個人在這城裏就我們這一家親戚，我們應該多照顧照顧。”這話是我媽說的。
    我淡淡應了句“知道了”就繼續夾菜。
    “曉博他媽媽是難產去了的，一直都是爺爺爸爸拉扯大，缺乏母愛造成他現在的性格有些內向，有時間的話多跟他去玩，懂吧？”我媽繼續嘮叨。
    “行了我知道了。”囉嗦。
    對啊！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高曉博為啥會答應幫助那個身世孤苦的老人了，這小子同情心也沒被狗全啃了啊！特麼的，高曉博是內心如此柔軟的一個人……
    “七弟對曉博也不好，其實大家都心裏清楚，所以我就想著曉博這孩子有些可憐……”我媽還是不依不饒。
    “我說媽，你是母愛泛濫。”
    我媽狠戳我腦袋：“早知道我就多生一個弟弟跟你搶吃的天天讓你餓著！早戀、逃課、打架你哪兒樣沒幹過你說，把你弄回老家種田得了，省得現在讓你坐在這兒氣我。”
    我媽一樣一樣數著，我依舊左耳進右耳出。
    “得了得了……”我爸開口，“明天我回老家一趟，帶點東西給歪崽他娘。”
    “為什麼啊？”我問。
    “歪崽不知道幹了什麼事，現在整個人癡癡呆呆，不知道是不是得罪誰，人給打傻了。”我爸說完，我筷子霹靂乓啷掉到桌子地上。
    “爸，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