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輪回不會中斷。前一世的因，下一世的果。生生世世，永不阻斷。
    除非入魔，或者飛升。
    在等待仙妖大戰結束的兩百九十年中，陳書輪回了八世。日及陪了他八世。
    也曾逮了那來索魂的黑白無常盤問，為什麼這人每一世都早早逝去。那無常卻飛快地翻查了手中的生死簿，冷冷道：“命數如此，仙君想要學那猴子改命不成？”
    這一世的陳書，出生在武當山下的一個小村子。村民多信了道教，為人淳樸，鄰裏相處融洽。陳書的父母也都健在，家境殷實，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作為老幺，自小受到了全家寵愛。
    怎麼看，都比以往的命要好。
    日及和他的相遇，是在他意外墜崖的那一刻。
    十多歲的孩子因為貪玩，在采崖邊的藥草時，不慎滑了一跤，向深穀墜去。
    盤腿坐在山頭靜修的日及伸手喚來山上的白鶴。
    白鶴翩翩而至，背起受了驚嚇的少年，停在日及麵前。
    “你……你是神仙吧？”男孩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激動得差點要抱住麵前黑衣少年的大腿。
    “嗯。”日及看著趴在草叢中粉雕玉琢的男孩，忽然倦了。
    過去很久了。
    久到他已經記不清第一世的陳書，長的是個什麼樣子。
    也許應該結束了。
    他好像真的錯了。沒有什麼抵得過時間。
    他打算去找太白。
    男孩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撒嬌道：“神仙你別走，你長得好漂亮。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日及。”他輕輕彈指，男孩便陷入昏睡，被通靈的白鶴背著飛下山去。
    找到太白是在妖原的戰場。
    剛剛結束了一場慘烈戰鬥的仙人們相互攙扶著回到營中，連強悍無匹的三太子，也披了一頭散發，神色委頓。
    太白坐在荒草之中，見到日及走近，動了動嘴唇。
    “我錯了。”日及淡淡道，“沒有人能永遠停留在少年，就像沒有人能永遠喜歡什麼。”
    除非……不斷的輪回。不斷的把過往忘卻，不斷的重新開始。每一世的起點都是空白，終點也都是空白。可是輪回了的凡人，和上一世，和下一世，不能算作同一個人。
    不能輪回的神仙，不能忘卻，不能開始。不停累加的記憶，不斷磨滅的感情，永遠這個詞離他們太近，又太遠。
    “你竟然認輸了。”太白的笑中沒有嘲諷，隻有淒涼，“我本來還想告訴你，我錯了。”
    “我遇到一個人，才發現，幾千年過去了，我還是喜歡他，和從前一樣。”
    “哦。”日及轉身離去，留下聽不出感情的幾句話，“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