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白，與殷都中的那一輪如出一轍，光華滿地。
    二人之間寂靜了一瞬後，華譽的眸子微動，“德吉少爺出言不遜了。”
    “你是大殷的皇子，也是我阿爸的貴客，原本我應該尊敬你，可我看到你，卻實在高興不起來。我不會說謊，我說想見你，是我心裏的話。”
    “你我本不該相見，德吉少爺真是不體諒察桑將軍的苦衷。”
    德吉平措冷然，“苦衷？”他似乎是嗤笑了一聲，“阿爸的苦衷也許是覺得我見不得人。”
    華譽的神情漸漸趨於高深莫測，他斟酌道：“見不得人的興許不是德吉少爺，而是將軍的心思。”
    德吉平措的目光因為這一句話而陰冷急切起來，“阿爸今日怪得很，為了不讓我見你，竟命令我連夜躲去昆侖山——”
    華譽揚眉——堂堂吐蕃大將，竟自亂陣腳！
    德吉平措逼問一般地開口，“你一定知道什麼，對不對？”
    華譽的心猛地一收，隨即心花怒放似地跳動了起來，他微微眯起雙眸，可他卻故作淡然地站在原地，低聲反問：“本宮該知道什麼？”
    德吉平措低沉的聲音裏壓製著激動，“為何阿爸對中原這麼恭順，卻對我諱莫如深。哥哥們每一個都能替阿爸入中原朝貢，為何我不可以，甚至——阿爸不許我見任何一個中原人！”
    華譽風淡雲清地轉身過去，“你想知道的，本宮未必能告訴你，不過……”
    德吉平措屏息等著華譽說下去。
    華譽回頭，目光輕輕掃過眼前的德吉平措，他將手指輕輕地抵在自己的唇上，悄聲“噓”了一下，神秘道：“不過本宮倒是可以幫你解開疑惑。”
    德吉平措的身體裏漸漸地席卷起了一場風雪，那風雪從歲月深處中來，風暴的中心——他心腔子火辣辣地跳躍著，強烈的直覺命令自己一定要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的話。德吉平措深吸了一口氣，“好，你願意幫我，我就一定會報答你。”
    華譽似笑非笑地撩了德吉平措一眼，“好啊。”
    說完，華譽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頂著夜色往前走。
    “明日一早我要去昆侖山。”德吉平措在華譽身後說道。
    華譽暗暗地勾起嘴角，不過卻沒停下來。
    德吉平措於是追了上去，擋在了他麵前，他從袖子裏拿出一樣東西塞到了華譽手裏，“昆侖山南，法王經殿，我等著你！”
    夜色裏，德吉平措來得突然，消失其中，也隻用了一瞬而已。
    華譽獨自站在長路上，借著月光低頭去看手裏的冰涼之物，掌心裏躺著的是一塊羊脂芙蓉玉，被雕出了小公犀牛的模樣，周身雕工精細逼真，華譽不用細看都知道是大殷宮廷造辦的手藝。華譽緩緩地握住了那塊犀牛羊脂芙蓉玉，五指收緊的同時，他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天意……天意啊……”
    華譽手握良玉，他長在宮廷近二十年，不曾有那一瞬覺得滿足，而此時此刻，他忍不住歡欣鼓舞起來，他想，世事百轉千回，終於要輪到自己的好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