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已有決定？”
    “救他。”沐斯誠懇地向和尚深深一拜，“有勞大師了。”
    “善哉！”
    和尚身上亮起柔和的白芒，白芒散去，出現在原地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年輕人麵容普通，但一身氣質不食人間煙火，一派仙風道骨。
    年輕人微微一笑，如陽光般溫暖，“我乃仙人向問，此次前來是為驗明你是否能成仙。”
    “恭喜你，你已通過成仙的考驗，具備一個仙人應有的憐憫之心。”
    見沐斯不言，向問笑容燦爛，“也就是說，我可以接引你成仙了！”
    期盼已久事情成真，沐斯卻不是一副驚喜若狂的神情，“那他呢？”
    向問狡黠一笑，“仙人不能起死回生那同凡人有何區別。”
    沐斯皺眉，“仙人可以隨意救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他命不該絕，壽命未盡，自然可以還陽。”
    “仙人禁止動感情嗎？”
    向問仿佛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笑了起來，“你真是深受話本的影響啊，仙人雖然異於凡人但也是人，為何要禁止感情？！”
    “也就是說，我既可以成仙，也可以不用代價救活他？”
    向問笑眯眯道：“不錯。”
    沐斯話音一轉，問道：“你之前說的可以用我的內丹救他是真的嗎？”
    “自然。”向問一怔，“你……”
    揉揉額角，沐斯有些疲憊地笑道：“還請仙人用我的內丹救他吧。”
    向問表情難掩驚訝，“成仙的機會就在眼前，你竟要放棄？”
    沉默了一會，沐斯才道，“世上豈有不用任何付出便可兩全其美的事情？”
    “僅僅因此？”
    “原因之一。”
    “主要是因為他？”
    沐斯再次道：“仙人可否救他？”
    向問表情肅穆威嚴，“你確定？你還可以反悔。”
    沐斯語氣堅決，“是，我不悔。”
    向問歎了口氣，“好。”
    賀君書的宅院。
    向問從房間裏走出來，對正坐在石階上的沐斯笑道，“幸不辱命。”
    心裏仿若有一塊一直被懸著的巨石，聽到這話，心裏的巨石瞬間放下，沐斯感覺如釋重負。
    學著沐斯，向問也在石階上坐下，“十二個時辰已過十個時辰，你還剩兩個時辰便會打回原形。你還有何心願未了？”
    沐斯笑容燦爛，“如果我現在死了，絕對是含笑九泉，而不是死不瞑目。”眨眨眼，笑嘻嘻地看著他，“是你還有事情吧。”
    “那我就明說了。”向問大大方方地笑道，“可以詳說一下你為何願意放棄成仙機會嗎？據我所知，直到賀公子死，抱歉，重傷前，你一直是拒絕他的。為何卻……”
    “對，你說的很不錯。”沐斯表示自己很讚同，“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應該作出這種決定。而且在你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還猶豫了很久。”
    “你有沒有人生目標，也就是活著最想做成、並且一直在為之努力的事情？”
    不等向問回答，沐斯繼續道，“我自從開了靈智後，唯一的目標就是修煉成仙，並且為之努力了六百多年了，你說，如果突然要你放棄努力了六百多年的事情，你願意嗎？”
    說著，沐斯自己都感慨不已，“我努力六百多年啊，不是六日，也不是六年。你說，我能輕易放棄嗎？”
    “成功唾手可得，我卻要放棄，這不就是說我之前所做的都是無用功嗎？”
    “這是我在猶豫時所想的理由，我想，不說別的，就單單是為了這六百年的努力，我也不能放棄。”
    “可是，在看到他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的屍體時，當時我就一個想法——我一定要救他！”
    “至於以上那些理由，”沐斯微微一笑，“誰還記得呢。”
    “那後來呢，你又為什麼拒絕了那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那個流億，也就是柳妖，你知道吧，我就是被他給騙了才有被他困住的結果。你說，要是還不會吃一塹長一智，那我就是傻瓜了。”
    向問臉色有些難看，“你說過，這隻是原因之一。”
    “至於主要原因嘛，”沐斯壞笑起來，“類似於愛美人不愛江山吧。”
    “我檢查過他，他並沒有修煉的根骨。也就是說，百年後他還是要經曆輪回。”沐斯看著向問，語氣篤定，“如果我沒有猜錯，就算是我成仙了，我也不能隨意插手幹涉他的生老病死吧。”
    “至於尋找他的轉世？不，我是不可能這樣做的，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就不會委屈了他——讓他每世都麵他垂垂老矣，而我卻容貌如昔的令他自卑的局麵。”
    看著向問陷入沉思的表情，沐斯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也沒有那個耐心去每世尋找。”
    向問額頭冒出黑線。
    “你被打回原形對於他來說就相當於你已經死了，在他知道你是為了他這樣做而導致的，你不怕他傷心嗎？”
    “我可是從頭至尾都沒說過我喜歡他呀。”沐斯一攤手，笑得眉眼彎彎，“所以，這隻是報恩而已。”
    “哦？隻是報恩？”向問笑得不懷好意，“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忘了對你說你背後有人。”
    沐斯僵硬地轉過頭。
    一個人正倚門而立，他笑容哀傷而堅決，他說，“有君如此深情，何妨一生不娶。”
    沐斯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他隻知道，他好想揍一頓向問！
    耳畔傳來向問那個混蛋仙人的欠扁聲音，“上路嘍！”
    別啊，再等會兒打回原形啊！
    他還沒揍向問那個混蛋一頓啊！
    他死不瞑目啊！
    下一刻，沐斯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