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呼嘯已久的北風終於停下，雪花輕飄飄的飛落，一片寂然無聲。
    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於夜空，灑下的清冷光輝照得地上的白霜如鏡明亮。
    “咚咚——”
    有節奏的的敲門聲響起，賀君書自手上的書上抬眼，疑惑地看著門，心裏卻不知為何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期待。
    清朗的聲音響起：“長夜漫漫，公子點燈苦讀，可否需要紅袖添香？”
    如遭重擊，手中的書不自覺地掉落在地。
    良久，賀君書才呼出一口氣，迅速站起身來走過去，手碰上門卻不敢用力，手握緊了幾次又鬆開就是拉不開那扇門。
    賀君書索性放下手，開口道：“門沒鎖。”聲音不知何時已變得沙啞。
    “吱呀——”
    緩緩被推開的門的速度在賀君書的眼裏如此之慢。
    終於，門被推開，露出了門外的人。
    月光下，一人白衣勝雪，執傘而立。
    一瞬間，賀君書感覺恍如隔世。
    “怎麼，不認識我了？”
    那雙含笑的眼睛極為漂亮，卻有著隱藏不住的緊張。賀君書的心，突然就放鬆下了。
    他笑眯眯道：“雖然美人是男子但在下也不介意，敢問美人如何稱呼？”
    美人？！
    猶如被被一盆冷水當場澆下，沐斯手中的傘險些掉落。
    “天寒地凍，在下正缺人來暖床，美人的自薦枕席可真來得及時啊！”
    堪堪穩住手中的傘，沐斯緊緊地握住傘柄，聲音顫抖，“你……不認識……我？”
    賀君書仔細打量了沐斯，然後遺憾地笑道，“美人如此絕色，就算是一麵之緣在下也不可能忘。隻是，在下印象中卻是從未見過美人。”
    他……不認識了……
    他已經忘記了……
    沐斯心裏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手上傳來溫暖的感覺，“美人可是冷了？”
    沐斯低頭。
    他骨節發白的手上覆上了一隻幹燥修長的手。
    猶如被火燙般，沐斯猛地拉開賀君書，轉身離去。
    冷硬的聲音回蕩，“抱歉，我認錯人了。”
    賀君書看著沐斯匆匆的背影，眸色變得深沉。
    沐斯此刻心裏唯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越快越好，並且再也不要來了。
    “站住！”
    沐斯充耳不聞，迅速往前走。
    “沐斯，你給我站住！”
    沐斯腳步頓住，有些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有人自背後抱住了他，緊貼的胸膛輕易地感受到跳動著的心髒，急促的呼吸噴灑在脖子上是如此地火熱。
    “如果我不說出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嗯？”
    沐斯僵著身體任由他抱住，沉默不語。
    “說話啊，”賀君書鬆開手，扳過沐斯的身體，“你啞巴了啊！”
    沐斯低垂著頭，“你不是不認識我了嗎？”
    賀君書冷笑，“哦，我不認識你了，你就直接走人？！”
    沐斯沉默。
    賀君書憤憤道，“好，就當我瞎眼了才會喜歡上你！”
    說罷，徑直轉身離去。
    然而，有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說已經忘記了我！”
    “向問並沒有對我說你會有後遺症，你這樣不就是明擺著說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沐斯越說越覺得委屈，一陣辛酸不由得湧上心頭。
    “你就當你瞎了眼吧！”
    聽著那沙啞的聲音，賀君書不由得轉身，接過傘，歎氣，“唉，想讓你親口對我承認你的心意就這麼難嗎？”
    “那你以為我會為一個僅僅是恩人的人放棄六百多年的努力嗎？”
    賀君書看著依舊低垂著頭的沐斯，感覺又氣又想笑，“我對於你就是而言就是一個不僅僅是恩人的人？這麼繞口的稱呼你也說得出來。”
    “也罷，來日方長總有法子讓你承認。”
    賀君書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你現在應該可以同我長相廝守了吧？”
    沐斯抬頭懷疑地看著他，“你會不知道？”
    “向問隻是對我說他有辦法，所以我就等了。”賀君書看著他有些發紅的眼睛道。
    一等就是六年。
    沐斯感覺心有點疼。
    人生能有多少個六年？
    他也沒說什麼，隻是低聲道，“向問幫我煉化了妖氣，重塑了人身。”他笑道，“所以，我現在同普通的凡人一樣，會生老病死。”
    賀君書笑眯眯，“你應該說，所以，你就能與我白頭偕老了。”
    沐斯也笑著伸手去牽賀君書的手，“那這就叫執子之手，與子同歸。”
    賀君書回手握住他的手，笑容深深，“這也算是你主動的一大進步，相信離你親口承認的那日也不遠了。”
    月光下，兩道逐漸變長的影子慢慢地連成了一道影子。
    “既然你現在不願親口承認，那麼你之前為何不願承認總可以說吧。”
    “……沒有希望的事情，人們往往會潛意識拒絕承認已經發生，並且不斷告訴自己那是假的。”
    “怎麼，是不是感覺我這句話說的很像至理名言？”
    “未免過於直白。”
    “直白不好嗎？直白易懂！”
    “對了，你知道向問為什麼要幫我嗎？”
    “為何？”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也猜到了，他應該和我有相同的經曆，可是他卻是選擇了成仙。所以，希望我們不要步入他的後塵吧。”
    “怎麼，感到感動吧，說句好聽的來聽聽。”
    “哦，是誰為你險些喪命，是誰為你等了六年？所以，感到感動吧，那就說句好聽的來聽聽。”
    “……”
    聲音漸漸遠去。
    完。
    就算是很爛的結尾，它也是個結尾，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