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億雙眼幾乎要噴火，一口牙也幾被咬碎，“這是你自找的！”
    沐斯的心提了起來，難道他還有什麼隱藏的手段？
    流億眼神狠毒，“你以為我剛才是去找誰了，就是皇帝。而這禁靈罩，就是他從國庫裏拿出來送給我的！”
    “奪——！”
    一聲大喝，沐斯看到流億的雙手緩緩抬了起來，目標正是他，那雙手仿若有千斤重，流億的速度極慢，臉漲得通紅，額頭上也不停地滲出汗水。
    很危險！
    沐斯寒毛倒立，感覺空氣似乎在被一點點抽離。
    他想躲開，卻根本動彈不得。
    流億的嘴角溢出血絲，汗水濕透了衣衫。
    沐斯感覺仿若被一座大山壓來，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壓下來。
    伴隨一口血噴出，流億雙手一揚，“去——！”
    沐斯恍惚間看到一個白玉碗朝他襲來，白玉碗在不停地旋轉變大——
    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裏嗎？
    一個熟悉的身影仿佛閃過，這是死前的回憶嗎？
    直到被一個身體撞飛，沐斯還是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抱著懷中滿是鮮血的人跌坐在地，沐斯腦袋一片空白。
    一隻顫抖著的手撫上他的臉，冰冷如斯，“……也許……是我前……世……欠了你……才……對……”
    臉上的冰冷一觸即離，沐斯睜大了眼睛，看著懷裏的人緩緩合上雙眼，染血的手跌落到地上。
    “轟隆——”
    “轟隆——”
    大殿迅速變暗下來。
    “哢嗤——”
    一閃而逝的白光照亮了懷裏人的麵容，蒼白僵硬，嘴邊的血鮮豔地觸目驚心。
    沐斯感到如墜冰窖，身體也不由得發抖。
    他哆嗦著想要張嘴，想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隻手伸過來探懷裏人的氣息。
    因為驚訝而尖得過分的聲音響起，“他竟然死了？！”
    “阿彌陀佛——”
    金光大作，威嚴佛音響起，縹緲回蕩，經久不絕。
    “天譴已至，柳妖還不放下屠刀，更待何時？”
    “剛才就是天譴？！怎麼可能？”流億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和尚，“我不過是錯手誤殺了個凡人，怎麼就會有天譴？！”
    “種種罪孽疊加，如今終招致天譴。”
    “你以為我會信你這個裝神弄鬼的和尚？”流億強壓下心慌，再次勉強聚集起全身妖力灌注到禁靈罩裏。
    禁靈罩一飛去，流億就癱軟到地上。
    他緊緊地盯著那和尚，隻待那和尚一抵擋，他就趁機逃離。
    下一刻，他就睜大了眼睛。
    靠近和尚的一瞬間，禁靈罩突然現出了原形來，緩緩地落入了那和尚的手中。
    隻見那和尚手指一指，流億便感到自己全身上下不得動彈。
    “施主，節哀順變。”
    這句話宛如晴空一聲雷劈，沐斯突然就意識到了。
    他已經死了。
    死了。
    眼裏有液體洶湧而出，滴落懷裏的人的臉上，濡濕開來，如同血淚。
    “你能救他嗎？”沐斯抬起模糊不清的視線，看向和尚。
    輕柔地放下懷裏的人，沐斯膝行到和尚麵前，懷著僅有的希望磕下頭，“求求您救他！”
    一道輕柔的力度阻止了他的動作，“施主，何苦執著啊！”
    “人死如燈滅，前塵往事皆成過去，執著又有何用。”
    沐斯激動起來，“您一定能救他，對不對？！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隻要能救他！”
    “阿彌陀佛，貧僧確有一法，不過是以命換命。”
    沐斯重複道，“以命換命……”
    “用你的內丹給予他生機，貧僧再化去他的妖氣。而你，失了內丹，修為全失，便會打回原形失去靈智。”
    一字一句，無一遺漏鑽進了沐斯的耳中。
    “你願意嗎？”
    願意嗎？
    願意嗎？
    願意嗎？
    回音重重疊疊，在沐斯的腦海中回蕩著。
    他說，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可他真的願意嗎？
    沐斯環視四周，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彈的流億楚楚可憐地看著他，麵前的粗布袈裟和尚臉上是慈悲憐憫。
    他聽到自己問道，“隻此一法嗎？”
    “別無他法。”
    別無他法，隻此一法。
    敵人已經被製服了，難纏的恩人也死了，他大可以去找下世報恩。然後，他就能夠修成正果了。
    他真的要為他舍棄這一切嗎？一瞬間，沐斯心裏想了許多他不能舍棄的理由。
    然而，看著那具僵硬的身體，心底仿佛有什麼轟然倒塌，那些理由是如此地蒼白無力，沐斯頓時淚如雨下。
    是啊，別無他法，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啊！
    再怎麼自欺欺人，卻還是愛上了。
    愛上了，就別無他法。
    俯身，沐斯在這雙冰冷毫無溫度的唇上輕輕一吻。
    有腥甜的鐵鏽味，有苦澀的鹹味。
    別了，我愛的人。
    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