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深秋即將入冬的時節，一到了夜裏就是寒風飄渺的時候，那風雖然還不至於讓人瑟瑟發抖，但終究有些凜冽，吹得人不由得去裹緊衣領。
    即便是在這樣的天氣裏，血腥的氣味一旦彌漫開來也很是容易辨認。
    鍾月趕到木府的時候已是深夜。
    木樂珊的丫鬟小桃一直在門外候著。
    那丫頭還是跟第一次見的時候一樣，喜歡穿水紅色的衣裙，配上玲瓏可人的麵頰，看起來很是嬌俏的模樣。
    但是今日，這樣的顏色，卻在一片搖曳著燭火，被墨色浸染的夜色中，顯得有些哀傷了。
    “三小姐現在如何了？”鍾月趕到時，小桃那丫頭正在居室門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團團轉。她一聽到鍾月的問話聲，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那樣，急急就朝鍾月這邊跑來。
    她剛剛從門口離開，鍾月就看到有兩三個丫鬟端著冒著熱氣的水盆進進出出，神色匆忙。
    “浩星大人，”小桃一邊奔到鍾月身邊，一邊語不成句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小姐……小姐她……兩……兩個時辰了……產婆還是沒個準信……”
    即便話不成話，鍾月也還是聽懂了。於是輕柔地撫了撫那丫頭的發頂，就徑自朝著木樂珊的房間走了過去。
    柳若非跟在鍾月的身後，石羽眉陪在小桃的身邊，輕聲說著些安慰的話。
    雖然古語向來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是鍾月與其他人終究有些不同，木老爺既然會在木三小姐的孩子臨盆之際通知他來，那至少說明，在木老爺的眼裏，他還是相當在乎三小姐這個女兒的。
    況且，三小姐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並不僅僅是她與沈莫悲的孩子。
    也是鍾月的孩子。
    柳若非被鍾月吩咐守在門外，就算是整個榕城都天翻地覆了，也不能讓任何人進屋。
    鍾月那樣嚴肅的樣子實在是很少見。柳若非心裏也明白，倘若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家主子也不會親自出馬。
    於是朗聲應著，挺直著腰杆，侯在了門外，鍾月則舉步入室。
    一進到內室，就嗅到一股馥鬱的芬芳。
    那股氣味，從他第一見到木樂珊的時候就感受過了。帶著腥甜而濃鬱，打從在娘胎裏的時候就擁有能夠蠱惑人心的力量。
    現在這孩子即將麵世，香味更是像被打開了閘門般傾瀉而出，彌漫在整個屋子裏，與木樂珊身上的血腥味，糾纏著融合在了一起。
    不過好在，那還沒出世的小家夥也知道，現在正在他娘親屋子裏忙活得著急忙慌的一群人，都是在救他，和他娘親的命。
    所以這些人才能夠相安無事地在這屋子裏行動自如，而沒有受到那香氣的蠱惑。
    木樂珊在簾帳中痛苦地呻吟，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微弱了，畢竟經曆了漫長的胎兒孕育的過程和兩個時辰的折磨，她那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也不會剩下多少體力了。
    可她在生產時的叫喊聲，卻還是像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一樣，令聽者都感到揪心地疼。
    在這種時候，生產必須盡快結束。
    否則，母子都保不住。
    鍾月顧不得那樣許多，他快步上前，走到產婆的身邊。
    那產婆幫著木樂珊催生了兩個時辰，但是木樂珊的孩子就是遲遲不見出來。眼看那位大小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若是再看不見孩子，恐怕就是一屍兩命的結果。
    一想到這裏產婆就不禁為自己捏了把汗，臉上的顏色也頓時煞白。
    鍾月此時上前，正好把那緊張的產婆給嚇了一跳，那產婆沙啞著聲音，衝鍾月小聲說了一句：“這裏正在生產，你一個男人進來做什麼？”
    鍾月卻笑著：“若是還想讓帳中的兩條人命都活下來，現在就帶著閑雜人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