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看著那滿室的光亮，莊雁晴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
    柳兄不是說胡姑娘今晚不會回來的麼，那這……這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難不成這事兒已經讓胡姑娘知道了？
    莊雁晴剛剛才搭上木門的手立刻縮了回來，整個人好像被雷劈中一樣渾身一震，然後就轉身從門口順著幾級石階快速走到了正對的庭院裏。
    可是他剛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神來——哎，不對呀，胡姑娘今早確實出了門，那時他正在前院幫著藥房的冬忍把城主府訂的藥材清點入庫，親眼看到胡婉苓把跟在腳邊的十三郎托付給了最近在府裏負責伺候她的丫鬟。
    然後整整一天，莊雁晴就再也沒見過胡婉苓。就連晚上一起用膳的時候，胡婉苓也是飯桌上唯一缺席的一位。
    吃過晚飯後，夜就更深了。雖然不能排除胡婉苓臨時起意，不想在赤霧鎮過夜，轉而打道回城主府的可能。但別說胡婉苓是個姑娘家，就是個男子，在這樣黑燈瞎火的夜裏，假如有個可以棲身之所，也斷是不會急著孤身趕路的。
    如果說胡姑娘沒有回城主府，他自剛剛在這門口也站了不下半個時辰，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蒼蠅，都沒看到飛進過這個屋子。
    假如這個屋子裏空無一人，那麼方才這突然亮起的燭光，又是誰點亮的呢？
    想到這裏，莊雁晴打了一個冷戰，他想得心裏有些發毛，愈發覺得胡婉苓居室裏忽然亮起的燈光很是蹊蹺。
    他回頭看了看那滿室通明，在夜色和城主府紅色燈籠的掩映下，仿佛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此刻因為剛才那些自己無端加入的遐想，這一切又顯得神秘而詭異起來。
    莊雁晴有些發怵，但他作為一個凡人，一介書生，在這個時候卻把自己真正大無畏的精神給顯示了出來。
    不就是亮了個燈麼。莊雁晴這樣想著，自己給自己打氣。常言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仔細回憶了自己的過往，莊雁晴覺得自己還算是為人正直善良，從沒做過什麼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的大奸大惡之事。眼前遇到的這種情況，在排除了胡姑娘回府的情況下，以莊雁晴的認知來看，就隻有兩種可能了。
    要麼，是這屋子裏進了賊；要麼，就是這屋子裏鬧鬼……
    莊雁晴在庭院裏站定，捫心自問：假如那屋子是裏進了賊，他雖說不是武功蓋世，但幼時至少還曾經學過幾招防身功夫，即便打了照麵後不能撂倒對方，但好歹也能拖住那人一會兒功夫；假如那屋子裏是鬧鬼，他堂堂七尺男兒，平日行事光明磊落，自問無愧於心，又何懼怪力亂神。
    雖然這思路很是複雜，莊雁晴內心也一直在糾結，但他也不愧是個讀書人，隻用了最少的時間就把這些設想和問題想了個大概，最後覺得即便是這兩種情況的任何一種，自己都有一定的能力加以應付。
    於是未再過多思量，莊雁晴回過身就又朝著胡婉苓的居室門口走去。
    他這次走得小心翼翼。原本可以一步跨上的幾級階梯，他躡手躡腳地多走了幾步，把自己有可能弄出的動靜全都降到了最小聲，然後又重新站在了門口。
    莊雁晴深呼吸著，一雙手懸在空中正欲朝著那緊閉的門扉伸過去，忽然見到通過屋子裏燭光的反射，一個挺拔頎秀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了眼前的窗戶紙上。
    莊雁晴當真被這突如其來的人影給弄懵了，一雙手就那麼兀自地懸著，竟然忘記了應該如何。
    不過……既然有影子，應該就不是鬼吧。
    隻要不是鬼，那就好辦了。莊雁晴把雙手收回來，又向前輕聲地邁了一步。那影子雖在窗戶紙上顯得影影綽綽的，但是從身形上來判斷，絕不會是胡姑娘。又或者說，那絕不是一個姑娘該有的身形。
    倘若要說，但從那筆挺的身形來看，應當是個青年男子。
    莊雁晴更加確定這屋子裏是進了賊，而且還是個異常大膽的賊人！要不然換了別的人，光是入室行竊就已經叫人提心吊膽了，又哪裏還敢把燈都亮起來呢？
    於是莊雁晴忍住了推門而入的衝動，悄悄地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戳了一個小洞。然後，把眼睛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