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莊雁晴覺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要不然他怎麼會在胡姑娘的屋子裏看到了一個隻穿著一襲月白長衫，還半裸著肩頭的男子呢？
    正在門外躬身偷看的莊書生使勁地眨了眨眼，看見那男子背對著門口，仿佛正從自己麵前地木桌上拿著杯盞在喝著茶。
    再次確認了一遍自己確實沒有看錯，瞬間就覺得腦袋瓜上仿佛有五雷轟頂一般。
    這……這這這……胡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屋子裏竟然住著一個男子！而且不管是莊雁晴來城主府的這段日子，又或者是胡婉苓來府上的這兩天，他從未在任何地方見過這男子，也從未在任何地方聽人談論起有這麼個人。
    倘若要判斷一二的話，看那男子的裝扮，分明不是什麼進來偷盜之人，反而更像是在自己家中自在地生活著一般，因此穿著便十分隨意。
    莊雁晴縮了縮脖子，把視線從窗戶上的那個窟窿眼兒上挪回來，在心裏嘟噥著，眼下這樣子他要是再看不明白就說不過去了，這不是很明顯了麼——胡姑娘分明是在城主府上秘密地養著這個男子！
    莊雁晴覺得自己窺探到的這個秘密就像是一顆火球那樣，要是說出去、捅漏了，都能把半個城主府掀起來。再說他其實對胡婉苓並不了解，但是平日裏看她那樣清冷的做派，確實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偷偷摸摸在別人家裏做著這種不能見光之事的人。
    莊雁晴思索著，這才從胡婉苓門口悄悄地走到附近供歇腳的石凳處坐了下來，腦子裏止不住地一陣發懵。他這一晚上經曆了太多事情，此時安靜下來仔細思量，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把思緒捋清楚。
    原本在這樣清涼襲人的夜裏，他應該跟府上已經熟識的幾個朋友——蘇陽、柳若非，或是石羽眉一道出門逛逛夜市，到城裏有名的湖邊放個花燈，乘船泛舟什麼的。倘若是那樣，總能有說有笑，談笑風生地度過一個不錯的夜晚。
    怎麼著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總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個人苦巴巴地踟躕著，煩惱著要不要跟別人說。
    莊雁晴緊皺著眉頭，英俊的臉上滿是焦灼。
    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告訴浩星城主。他在心頭這樣告訴自己。即便他是因為放不下十三郎才到胡婉苓這裏來的，即便他是不經意發現了這個房間裏的秘密才因此偷看的……
    哎？十三郎……
    莊雁晴突然想起了他心心念念的那隻雪狐。沒錯了，他今晚是因為十三郎才會到胡婉苓房前來的，但是他剛剛在偷看的時候，隻看到那身著白衣的男子一人在屋子裏，卻沒有看到十三郎半點蹤跡。
    這就十分奇怪了？既然胡姑娘沒有帶走十三郎，十三郎因該被丫鬟關在房裏才對。而且按照十三郎平時的脾性……莊雁晴在腦子裏回想起原本自己還照顧著十三郎時候的種種，各種畫麵瞬時間一齊湧進腦海裏。
    十三郎不喜歡在夜裏外出，而是特別喜歡待在燈火通明的屋裏，或者是關上了燈的時候，跟他睡在一起……
    莊雁晴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栗，他剛剛透過窗戶紙偷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十三郎，甚至沒有聽到它平日裏那時不時就會發出的特有的嗚鳴。
    該不會……一個極端不詳的猜想在莊雁晴此刻混亂的頭腦裏萌生——該不會是那男子趁著胡婉苓不在府中，對十三郎做了什麼吧！
    莊雁晴來不及仔細思考這個設想的真實性。幾乎是想法冒出來的同時他就從石凳上一躍而起，快速衝到了胡婉苓的門口，毫不猶豫地抬起一條腿，連一刻的猶豫都沒有，用盡全身的力氣，“哐”的一聲，把那阻隔了屋裏屋外的木門給踹了個大開。
    夜涼如水，秋風瑟瑟。莊雁晴看見屋裏的燭火仿佛因為突然闖進門的風而微微跳動了一下。然後在他全然沒有掩飾焦急的表情裏，那個白衣男子緩緩地，卻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地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