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院門後邊，趙古扭過脖子對莫離說：“先放下來，我去開門。”莫離點點頭，將擔架放在地上，掄起胳膊轉了幾圈。出山之後，沒了莫其凡每日跟在身後嘮叨，也沒有再練過工夫，身手都不太利索。
    “走吧。”趙古走回來，對莫離說道。他的聲音低沉嘶啞，仿佛說話之時喉中含了沙子一般，再加上不苟言笑，更讓人覺得那像是一個木偶人口中發出。
    莫離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人又抬起來。出門後，趙古沒讓莫離再把人放下來，而是直接沿著小巷走去。冬季的小巷總是幽深靜謐，少有人來往。霧氣漸漸消散了些，依稀可見是別家小院向外延伸的石階。趙古不愛說話，莫離也不願意招惹他，小巷之內隻剩下了二人的腳步聲。
    此時天色尚早，鬧市之中的人也不多，偶爾有路邊擺攤的小販投去畏懼的目光。廣陽城多日以來的命案，讓人心變得極度敏感而麻木，即使是見到死人，也能夠無動於衷。
    穿過鬧市之後，又是綿長安靜的小巷。趙古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莫離倒是有些喘不上氣了。霧氣已散去大半，橙紅的日光穿透霧氣射進小巷，看上去溫和而安然。小巷兩邊的人家小院裏，時不時傳來雞叫聲，聲音並不響亮，像是從喉中壓抑而發出。
    莫離笑笑，那是公雞在啄搶食的母雞。
    再往前走了一會，就能聽見廚房中鍋碗瓢盆相互碰撞的聲音，早起的婦人開始準備炊事，到了日頭走到正頭頂的時候，給外出勞作的丈夫送上一碗熱飯。
    民家歡樂，在這個小巷靜悄悄地上演，人生最樂莫過於平淡，而最難也不過是平淡。
    “嗯？”莫離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趙古並沒有搭理他。要是他真的回頭問一句怎麼了，莫離反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方才經過一個後院之時，似乎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長鞭甩到地上，“啪”的聲音清脆入耳，讓人心裏忍不住發顫。但僅僅一聲，莫離以為是錯覺。
    “趙管家，這裏邊是什麼地方？”莫離問道，心中隱隱升騰出的渴望讓他不適，甚至是恐懼，他對葉孤瀾的思念，早已經深入到骨髓之中，如何都無法剔除。即使是毫不相幹的兩件事，也總能讓莫離輕而易舉地想到他。有時候莫離會想，倘若一開始不是莫其凡善意的玩笑，他跟葉孤瀾或許會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而不是現在這般，容不得一點的落寞，容不下絲毫的背叛。
    “前麵應該是個客棧。”趙古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圍牆，波瀾不驚地回答。
    莫離失望地哦了一聲，客棧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倘或真的是有人在練習鞭法，也不一定是葉孤瀾。他看看悶頭走路的趙古，早年的出生入死讓他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堅毅，後背總能挺得筆直，步伐穩健有力，落地有聲。“趙管家，你待在趙家多少年了？”
    趙古答：“快三十年了。”
    “張柳他爹，我是說張老爺，他是怎麼死的？”莫離試探地問道。
    趙古想了一會，微微側過頭說：“被人害死的。”一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不帶絲毫的起伏。
    莫離愣了一會，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到趙古竟會回答這個問題。正要繼續發問，就聽到趙古低聲說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