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收回手，臉色鐵青。
    “我也不知我還能活上幾年，與其回去經曆生離死別，不若便讓我隨便擇處地方，哪一日隨意葬了便是。”趙衣放下手，嘴角的笑意有絲落寞：“世人皆知越林宗弟子趙衣與龍閣容行廝殺，葬身於無峰崖屍骨無存，如此不是甚好？”
    一點也不好。
    “你的筋脈，為何會成這幅模樣？”
    “可還記得那毒？”趙衣道，“我也算幸運，那毒本是應令我爆體而亡的，最後我卻能撿回一條命。”
    龍淵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五年前的武林大會如同進了趙衣的圈套一般，可最後，這人將自己算了進去一事，卻更是令龍淵介懷。“你隨我走。你趙衣哪怕是死，也要由我親自葬下去！”
    “我現在連普通人也比不過，你若是想令我走，自是有千百種辦法。又豈是我能抵抗的？”趙衣頭一撇，不去看龍淵。他這般不知何時便會亡故之人，又怎知命格不會與他又開上一個玩笑？既已退出江湖，便莫要再入為好。“但是龍淵，你且試試看。”
    趙衣便是瞅準了他龍淵不願對其動粗！以前是，現今亦是！
    聞言龍淵心下氣得牙癢癢。若非他舍不得，哪還需要特意跑來此地？直接令人擄了便是！“試試便試試，你不隨我走，明日我便命人快馬加鞭將趙宗主領來此地。”
    趙寒是趙衣的軟肋，此事斷不會因著趙衣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便改變。
    果不其然，趙衣立時怒目圓睜：“你敢！”無論宗主體內的毒有無徹底清除，宗主的身體也禁不得快馬加鞭那般折騰！
    “你不走我便敢。”
    ……
    “阿明，這公子……”女子碰了碰趙衣的手肘，壓低聲音朝他問道，不時地瞥上幾眼坐在對麵吃飯的男子。
    “哦，莫去理他，到時飯錢他會給的。”趙衣慢悠悠地說道。
    五年了，哪怕龍淵已近而立之年，哪怕五年前也曾正經過令趙衣改觀，然而事實是，無賴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龍淵在這小藥坊裏賴著不走了。
    趁女子收拾碗筷離去的間隙，龍淵看著趙衣，慢條斯理道：“過幾日我將龍閣遷來此處，你看如何？”
    “不如何。”趙衣站起身子，去了裏間接著磨未磨好的藥草，“國西風沙大，此處臨近大漠，怕是將整宗門遷來此地，得不償失。”
    龍淵自然是隨著趙衣一道進了裏屋。他靠著門，沉默地盯著磨草藥的趙衣許久。那張曾風華絕代的臉，左臉被紗布裹著，想來定是傷疤仍過於可怖，才一直纏著。“衣兒，再過些時日，便是趙宗主的壽辰了。”
    趙衣手一頓，似是有些猶豫。趙宗主三字於他來說過於沉重，以至他並未注意到龍淵變了的稱呼。
    “雖則你說過，你不知能活上幾年，可是既活著，為何不去看看趙宗主？”
    那般慈祥的人啊，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與其說上一句道別。他怎會不想去看看？他隻是，怕了那改變不了的命格罷了。再者，他的身體架不住長途跋涉，他來了此地，寄人籬下，能苟且活著便是幸運，又怎能麻煩恩人太多？
    趙衣已死，他又要拿何種身份回去？
    所以，看一眼便是成了奢望。
    “我……”便當作他死了吧，便令他遠離江湖不為人知，便令他隨便死在何處。可是，可是為何龍淵要追上來，給他無法拒絕的希望？
    那樣，他會不想走的啊。
    “我想照顧你。”龍淵堵了趙衣的話，沉聲道，“我想護你周全。”
    費盡心思爬上的高位，費盡心思得到的天下第一，可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護著自己想護著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