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刹一事，可說鬧大，亦可說不過小事一樁。
    趙寒不為所動，張恨歌默不作聲地通知了宗內人手注意安全；莫成山一言不發，幾是到場的宗門皆是閉口不言，獨獨除了司門——那鍾離嘯似是唯恐越林宗與天麟宗仍會和平相處一般，每每碰見，必然要說上一番，卻也無人敢出言反駁，生怕言多必失。
    此處畢竟是天麟宗的地盤。
    此番一說，他竟是不怕被人揣摩他的用意。
    不過五天，已是人人見著鍾離嘯與司門門人皆是繞著走。
    趙衣不過是想閑逛著打聽些消息，卻不承想轉個彎便碰見了同樣散著步的鍾離嘯。趙衣微愣，正想著裝作不認識走過去，卻被鍾離嘯一把按住了肩膀。“趙賢弟，天色這般好，怎的一個人？”
    “……在下不過是想散個心罷了，勞鍾離門主關心。”趙衣微微一笑，努力掙開了鍾離嘯置於他肩膀上的手掌。比之龍淵，趙衣才發現當真是小巫見大巫，這鍾離嘯的臉皮大抵賽過城牆。
    鍾離嘯自然是不惱的，或者說，他似乎從未惱過。“散心？趙賢弟可是有了甚煩心事？若是不介意，不妨說出來，本座替你開導一番？”
    若是需得鍾離嘯給趙衣開導，這煩心事就算無也會被折騰出來了。趙衣額角一跳，盡力不令自己露出不耐的神色——他可吃不準這鍾離嘯會有何後手，更不知這人是否是裝出這般的無賴模樣。若是，便亦是麻煩一件。
    “不令鍾離門主費心了，在下並無甚煩心事，無需開導。”趙衣說著，一麵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此處似是離後院不遠，依稀可見百步外的前往崖頂的山道。附近不知為何不見甚人煙，倒像是鍾離嘯有意為之。
    不過轉個彎的工夫，方才看見的人便盡數消失，莫不是鍾離嘯一直跟著他？
    鍾離嘯似乎是有意與趙衣過不去，無論趙衣如何避開他，他偏要擋著趙衣的路，臉上那無賴的笑意令人一句罵也說不出。趙衣深深呼出口氣，這才緩聲說道：“鍾離門主，不日便是武林大會，您貴為門主，怎的還有工夫在此與在下多言？”
    奇的是，趙衣話音堪落，鍾離嘯的神色便不再是那般無賴，反而是有些陰鷙。“趙公子，上次於樹林裏救了本座，於情於理本座都應是將這救命之恩好生報答才是。不過……”
    趙衣望著鍾離嘯，心下不由得一緊——果然，這鍾離嘯的無賴麵貌，亦是裝出來的。
    “不過，本座可並非會報答他人之恩的人。”鍾離嘯微微側頭，好整以暇地瞧著趙衣顯是嚴肅下來的臉。“趙公子乃是越林宗人，即便於本座有救命之恩，本座卻也不會輕易放過你。若非看在龍淵的麵上，怕是風刹那事時，你便已是屍骨一具。”
    “此事與龍淵有何關係？”趙衣不可置信地瞪著鍾離嘯。
    “你以為，龍淵為何會如此巧地將你救下？”鍾離嘯不屑地嗤笑一聲：“莫太天真，本座既有本事將此事大肆宣揚，便是知得個中因果，更是不懼他們的惱羞成怒與追殺。”
    鍾離嘯的話，趙衣自然不會全信。相比鍾離嘯，他心中仍是更傾向於信任龍淵。
    趙衣眯起眼，打量了臉上止不住的輕蔑神色的鍾離嘯，良久才慢悠悠地開口道：“如此倒是要多謝鍾離門主的提醒了。在下定當好生活著，斷不會壞了您的大事，更是不會令司門有如何不利。”
    話裏句句帶刺，顯而易見的刺。
    麵前這人，年紀雖小，卻不同於普通的十四五歲的少年，眼裏滿是堅毅與謀略之色。此等人放諸全墨焱，亦是鳳毛麟角、奇貨可居。想想卻也是，能令龍淵開尊口保下性命之人，又怎會是普通人？
    這般的人，真真是想令人見識一番，曆經絕望之後，會是何種神色。是哭或笑、是沉默或瘋癲？
    鍾離嘯緩緩地笑了，仲春的時節，分明是草長鶯飛的暖意，卻在他的笑裏如同進入寒冬。分明是笑著的，卻是那般令人不安、令人恐懼。“武林大會便是明日吧？本座倒是希望，趙公子當真會如所言那般，沒有絲毫的威脅，不會阻了本座的大事。”
    有勇氣單槍匹馬挑戰宗門之人，其心狠手辣的程度自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鍾離嘯這般一說，趙衣心下便是有了幾分猜測。聽聞前幾日若水宗亦是到了，這幾大宗門的鏖戰，當真是避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