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閣主可知，前方等著您的，會是何物？”方之蕭距龍淵五步遠，沒了以往的傲慢之氣，隻靜靜地望著他，許久才發聲問道。
    前方仍是無止盡的黑暗，似是這條路沒有盡頭。
    “是何物本座並不知曉，也無需知曉。”龍淵仍舊慢悠悠地走著，似是並不擔心前方有何危險，亦不去擔心方之蕭會突然發難。他閑庭信步，恍若是在郊外踏青一般悠閑自在。“若是若水宗當真想殺了本座，何需令本座等到現在？”
    “那不過是您早已知曉之事，若水宗又如何能傷到龍閣主分毫？”方之蕭不緊不慢地跟著龍淵，始終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我一直很疑惑，人若是想著向上爬便必然會有甚理由，龍閣主既不為名亦不為利，既不為愛亦不為恨，那又是為何？”
    “生而為人本就是老天的恩賜，若不向上爬，難不成還縮回去？”龍淵低低一笑，“本座隻是不希望，在日後若有需保護的人時，不至無能為力看人眼色罷了。”
    世間所有紛紛擾擾，說到底便是貪嗔癡愛惡怨六字。
    逃不開，躲不掉，輪回多少次都會陷入其中的六個字。
    “龍閣主所言極是。不知龍閣主現下動作甚多，可是有了那所謂的需保護的人？”方之蕭微微一笑，那平靜的臉上浮現的淺淺淡淡的笑意，竟如同丟了魂魄一般。
    她的表情，背對著她的龍淵是看不見的。
    “暫時，許是沒有吧。”
    ……
    趙衣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麼物事，他沿著有些狹長的道路一直走，最後竟是豁然開朗。
    自他麵前出現的，是一個較大的坑洞，坑洞裏滿是黑色的墨水，僅是看趙衣便能大致猜出，這些許是西域雨花墨溶成的墨水，且不論量多量少，西域雨花墨即使是一點都已是致命，可想而知這一坑洞裏的墨水，會是多麼可怖的存在。
    坑洞上方有一條寬敞的道路，直通一座極為寬闊的山岩。那條道路的中間，有一架躺椅。躺椅上躺著一位身著水藍色宮裝的女子，而那副長相與趙衣記憶裏的方之憐一點點對上，趙衣不至認錯。她長發披肩，不著任何首飾，膚如凝脂勝白雪，顏若嬌花惹人憐，明明是如此的傾城貌，卻偏偏是蛇蠍心腸。她正靜靜地望著趙衣，隨即笑了開。“無名公子與容公子都到了。”
    趙衣轉頭，見著了右手邊同樣走了出來的容玉，令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左手邊。
    “無名公子無需多看了，封無意已死。”方之憐仍悠悠閑閑地躺著，似乎無甚能令她放在心上的事一般。“倒是無名公子，想必已是猜到了奴家的身份了吧？此行可是來尋越林弟子趙野的？”
    “方宗主猜得不錯，隻是不知方宗主如何才願將趙野交還與我？”
    方之憐仍是悠悠然地笑了，似是有些不滿於趙衣的直接。“說實話，無名公子能夠解了奴家的天女散花，已是令奴家驚訝不已。趙野確是在奴家手上，隻是令奴家疑惑的是，無名公子為何如此重視這位越林弟子？”
    方之憐話音剛落，坑洞對麵便出現了兩位遮了臉的紫衣女子。她們甩出腰上掛著的長鞭，朝那黑墨裏一甩，竟一齊撈上來一卷已是墨黑色的草席，顯然是浸泡多時。草席並未遮住裏麵人的麵容，卻隻能見著一張被黑墨遮擋住了的、辨不分明的臉。
    趙衣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張臉，無論是否有詐，他皆是認了——趙野竟仍是死於西域雨花墨下！
    她看著趙衣，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幾分：“公子看到了，奴家這裏也有一個人，想請公子看看，可是公子正尋著的那位？公子可將其要回確認是否是趙野，但在此之前，不妨給奴家看點東西吧？”方之憐指了指臉，“比如說，公子麵具下的臉，是什麼模樣，公子姓甚名誰，公子又是所屬何宗何派？”
    沉默片刻，趙衣取下戴了許久的麵具，露出了真容。
    他定定地看著方之憐，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在下，越林內堂弟子趙衣。此番，方宗主可是滿意了？”
    方之憐似是並未料到無名便是趙衣，愣了一會才緩緩笑了，似是很開心一般，竟兀自笑出了聲，嬌柔的笑聲在山岩之間卻生生令人聽出了尖利之感。“越林趙衣？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龍閣主，可曾記得兩個多月前答應奴家的事？奴家要的越林趙衣的首級，既然此人便在此地，何不現下便替奴家取來？”
    龍淵？！
    趙衣環顧四周，看到龍淵自一塊巨大石岩背後走出，正盯著他看，臉色黑沉如墨。
    趙衣不禁苦笑，如此一來，龍淵定是後悔了吧？
    不過——龍淵為何答應方之憐要取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