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朝抵達黑河縣派出所的時候，梁斌端著一碗泡麵吃的正香，一聞到泡麵味，胡朝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糟了。他一步並作兩步跨過去，趁梁斌還沒反應過來，一把奪過梁斌手裏的泡麵，轉手給扔進垃圾簍裏。
    “你自己身體不好不知道嗎？誰讓你吃的泡麵？”說完，胡朝掃了一圈，坐在旁邊啃泡麵的一群人頓時覺得渾身發冷。這一眼包含的警告和問責意味太過於強烈，以至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申大隊長甚至咬著半截泡麵不知道是該吸進嘴裏還是該吐回碗裏，就這麼掛在嘴邊上。
    “老胡，你到啦？”梁斌搓搓手，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心虛，嘖，心虛什麼，不就是吃了幾口泡麵嘛，這個胡朝也真是的，怎麼這麼小心眼，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到了，幸好我來了，要不然我還不知道我們梁大書記這會兒在吃泡麵呐。”胡朝的語氣有點陰不陰陽不陽的。
    “這話說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那麼差，偶爾一次兩次的，沒關係，你別擔心。”梁斌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擔心？我可不擔心，我有什麼資格擔心，你既然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我又能說什麼。梁斌，你他媽給老子滾遠點，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胡朝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心底冒出一股子邪火，他隻恨不得麵前這人滾得遠遠的，讓自己再也不用看到他那張臉。
    梁斌皺皺眉頭，圍觀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有什麼動靜，兩尊大佛吵架，他們隻希望不會牽連到自己身上來，要不是沒有隱身術，他們還真像去學學，這種場合裝木頭人真是心驚膽戰。
    梁斌伸手拽了拽胡朝的衣袖，胡朝麵無表情的揮開了，梁斌鍥而不舍的繼續伸手拽他的衣袖，胡朝再次給揮開。
    見來軟的不行，梁斌幹脆也不裝文雅了，“這裏人多，你別在這裏鬧，跟我來。”說完，也不管胡朝願不願意，一隻手攬住胡朝的腰，一隻手拽著胡朝的胳膊，硬是把人給架走了。
    等到梁斌和胡朝走出會議室，專案組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真是嚇死姐了，胡書記的氣場實在是太強悍了，頭兒，你不知道，我剛才被胡書記那一眼給嚇的，後背心都發涼。”苗翠抬起手，擦擦額頭，一手的冷汗。
    “別說你，就是我也不敢出聲，他們倆是真的關係不好吧，聽聽剛才胡書記那語氣，要是誰敢那樣跟我說話，我絕對上手抽他丫的，聽著就欠揍。”申劍磨磨牙齒，有些惡狠狠的說道。
    “跟你關係不好會關心你的身體狀況？你小子是煙抽多了腦子不夠用了吧？兩個大領導畢竟是戰友，關係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我倒是覺得，胡書記心情不好的原因還是跟這個案子有關，剛才梁書記不是說了嘛，白敬則可是他們倆以前的教導員，現在出了這種事，要是擱你身上，你心情能好？”陶濤翻了個白眼，申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從梁局來了之後，他就跟換了個性子似的。
    不過，陶濤若有所思的看了申劍一眼，他現在的表露出來的性格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回想起過去十年裏，一點點低沉，一點點消極，直到最後自暴自棄的申劍，陶濤覺得，現在這樣沒準是個好情況。
    “小朝，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梁斌有些擔心，這樣失控的胡朝，不像是已經在官場沉浮十年的胡書記，反而像是他們任務失敗之後沒多久的胡朝。
    “在你梁大書記麵前，我哪裏敢心情不好。”胡朝還是那個態度。
    “小朝，這裏又沒其他人，有什麼話你就說，陰陽怪氣的像什麼樣子。”梁斌也有點冒火，胡朝這人，好的時候真的是很好說話，非常講道理，一旦他不跟你講道理的時候，那種胡攪蠻纏的樣子，真是讓人恨不得動手揍他。
    “我沒什麼話跟你說，你閃開，我要去找白教導員。”胡朝一邊說一邊伸手準備推開梁斌。
    梁斌反手握住胡朝的胳膊，手下使了個巧勁，在不傷到胡朝的情況下，把胡朝的雙手扭到背後，胡朝不得不整個人正麵撞進梁斌懷裏。
    “小朝，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因為白教導員的事情？”梁斌低聲問道，語氣裏飽含安撫的意味。
    胡朝半天沒有吭氣，他把腦袋靠在梁斌的肩膀上，恍然間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他倆還在讀軍校的時候，他們也曾這樣親密無間過。
    過了好一會兒，胡朝才平複好心情，他用頭頂頂梁斌的胸膛，示意梁斌鬆開他的胳膊。梁斌很幹脆的鬆開手，還幫胡朝按摩了一下。
    “好了？你剛才到底怎麼了？不跟我說說？”梁斌一邊幫胡朝按胳膊，一邊問道。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來的路上本來就在擔心白教導員的事，心裏頭一直憋著火，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你在吃泡麵，也可能是我需要一個發泄口吧。”胡朝歎了一口氣，“你的身體不好，雖然你一直沒跟我說過，不過我大概也知道是你的肝有點問題。我一直擔心的就是你會不會胡亂吃東西，尤其是泡麵，是需要肝髒解毒的，你這樣吃下去，我擔心。。。。。。”後麵的話，胡朝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說，也不敢說，就怕一語成讖。
    梁斌一向知道胡朝的敏銳，隻不過他沒想到胡朝對他是如此上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居然憑著自己的一些習慣，猜到他的肝髒出了問題。他不擅長說謊，也不想把以前發生的事情告訴胡朝，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又何苦說出來惹他難過。
    “小朝，我真的沒事，隻不過今天開會開到很晚，大家也都沒顧上吃晚飯，這大半夜的，你讓他們到哪裏去買飯菜給我吃，吃泡麵也不過是湊合一下。我跟你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你就別氣了，也三十多歲的人了，總是生氣傷肝。”
    “就你能扯，我告訴你，梁斌，再有下一次，你就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在我眼前晃，我嫌煩，聽到沒？”
    “謹遵胡書記之命。”梁斌見胡朝終於哄好了，那抹心虛也消失了，他思襯著，這其他人都是越老越穩重，怎麼胡朝老是老了，脾氣一點沒變？他這樣，真的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
    梁斌此時還不知道胡朝的心思，所以他僅僅是以為胡朝的脾氣沒變，他沒想到，胡朝隻不過是不願意在他麵前戴上麵具罷了，也隻有在梁斌麵前，胡朝才能是那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人，在外人麵前，他才先是書記，後是胡朝。
    “你現在倒是油嘴滑舌不少，剛下連隊那會兒，也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板著臉，跟所有人都欠你八百萬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啥時候得罪你了，要不是我當年不計前嫌，我跟你說，你當年的日子絕對沒那麼好過。”
    “是是是，你是誰啊，你可是我們的智多星，別人我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你，我懂我懂。”
    “你才無用，滾滾滾，看到你這張老臉就煩。說正事，白教導員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斌搖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麼都不肯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其實不太擅長跟熟人打交道，更何況現在這個情況，明眼人都知道這裏麵有問題，奈何老白就是不開口，他不開口，我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使不出來。”
    “現在證據搜集的怎麼樣了？”
    “進展非常慢，除了昨天下午群眾提供的證詞以外，決定性的證據極少，到目前為止，我們也隻拿到了當年小李村的村民們簽訂的合同，至於其他東西，一概沒有。”
    胡朝沉默了一會兒，“看來，他們當時下手還是比較幹淨的，我們還是要加快速度，否則等到那幫人把所有證據全部都消滅了，這件案子想要奪回主導權就難了。”
    “我明白，白教導員的家人那邊，我都已經安排了人員陪同，都是信得過的人，而且還有群眾自發的在醫院那麼守著，他們想要下黑手，恐怕也不容易，最起碼，他們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動手。”
    梁斌話音剛落，小房間的門上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梁斌和胡朝對視一眼，心底浮現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梁斌打開門，隻見申劍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手開維持著敲門的姿勢。
    “怎麼了？”
    “梁書記，情況不妙，剛才醫院打電話過來，白敬則的妻子，搶救無效，死了。”申劍一臉沉重的說道。
    梁斌和胡朝異口同聲的反問道：“什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