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晝越發的長，夜越發的短，沒幾日就到了夏至。比起端午的熱鬧，夏至倒是個沒什麼人過的節。
    對於妖，尤其是蛇妖而言，端午的凶險比夏至要大上許多。蛇往往耐不住本能的躁動在端午那一日出門作惡，卻容易遇到那挑著日子來捉妖的道士，一個運氣不好，還會栽倒在帶了雄黃酒的凡人手上。
    但對於鬼而言，夏至無疑是一年中最難熬過的一天之一。因為這一天不僅僅白晝格外的長，而且陽氣也將達到巔峰。這對於生性喜陰的鬼來說無異於一場折磨。
    鬼前些日子頂著太陽四處奔走，這一天也不敢再出門，老老實實地窩在二樓房內，門窗都緊緊關起，還特意囑咐了夥計，這一天不要來打擾他。
    淡淡的光透過窗紙灑了進來，鬼揮揮手遮住了窗欞，又點起一盞燈。
    白日點燈，真不是個好兆頭。鬼自嘲道。
    出又出不得門，酒壺裏偏偏又沒了酒，更糟的是他的法力最近下降得很快，現在連變出酒水這麼一個小法術也做不了了。
    真想喊夥計帶壺酒上來，又怕被他身上的陽氣衝撞，讓自己更加虛弱，隻得忍下。
    無酒可喝，無事可做，日子好像就變得格外漫長。
    從前那些日子是怎麼打發的？
    鬼有些疑惑，坐到了桌邊，咬著筆杆發呆。從二月初到現在，過去多久了？中間自己昏迷了近一個月，又要扣去多少天？這麼一算來，日子夠了麼？
    鬼的指節輕輕扣著硯台，似乎在細數過往的天數，又像是在數著現在難熬的漫長時光。
    每一分，每一秒。
    也許到晌午了吧。
    也許到黃昏了吧。
    樓下吵吵鬧鬧的，好像是鑼鼓的聲響。又不是端午，哪來的熱鬧？
    正胡思亂想著，房門被夥計猛地撞開。
    鬼捂住胸口，緩了口氣，悶悶不悅道：“怎麼了？”
    夥計來不及喘一口，趕忙解釋道：“張大哥不好了，老板！”
    “哪個張大哥？”鬼的腦子還有些暈乎，這一日的發呆讓他一時反應遲鈍。
    “麵攤的！”夥計嚷道，“你快趕去看一眼，再不去就見不到人的最後一麵了！”
    鬼方才緩下去的疼痛又湧了上來。
    麵攤？
    他終於要去了？那她呢？
    鬼急急站起來，險些摔倒，伸手撐住了桌沿。
    夥計想要上前攙扶卻被推開，隻能眼看著虛弱的老板搖搖晃晃地向樓下挪去。
    太陽已經掛在了山頭，又大又圓，像一幅靜止的圖畫。
    雖然日光已經沒有正午灼熱，但是餘溫還是燒的鬼的皮膚有些刺痛。那暗黃色的光輝也讓他難以辨清腳下的道路，幾次在相反的方向走了好久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要走的路。
    迫不及待，又避之不及。
    恍惚中他似乎撞到了什麼人，那人後麵還跟著一個長隊，滿眼都是紅色，還很吵。鬼沒有心思留意這些，簡單道了歉便匆匆繞過眾人，沒魂兒似的往郊外晃去。
    新郎官張林騎著高頭大馬，披著紅花，怔怔地看著那個年輕人失魂落魄一般的走遠了。
    “公子，你還在發什麼呆啊？趙家小姐都要等不及了。”媒婆在一旁提醒道。
    張林想起那總愛穿紅衫，性子也和火一般的少女，滿足地笑了。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